杨浩摸摸头发,好在那汤被有直接泼在头上,他轻轻一摇头,笑道:“是啊,就算她肯,我也未必就答应。我的身份和她的身份,又岂能视同一般的婚姻?眼下人心未定,我若与细封氏族长之女成为夫妻,那么拓拔氏的头人们会不会以为我要重要七氏,抑制李氏?
七氏之中,其余六氏,会不会以为我将最为绮重细封氏,不能一碗水端平,损害到他们的利益?而细封氏会不会恃宠而骄,主动去欺压其他诸氏,从而给我惹下麻烦?我今已有四位妻妾,都没丰强大的势力做后盾,如果我真娶了这位细封氏的小公主,那么她会不会绮仗娘家对我的助力,闹得家宅不宁?
西域有数百万汉人,我做这定难节度使,想要收复自清水盟约之后被吐蕃、回讫诸部占领地区,必然会受到他们的欢迎和拥戴,大大减轻我的阻力,然而一旦与细封氏朕姻,他们还会不会把我看做与他们同族同宗的汉人?”
竹韵怔道:“好麻烦,怎么会牵扯上这么多东西?”
杨浩道:“天地一盘棋,人人是棋子。哪一件事,不是牵一发而动全局?要不然,你当我真看不出五了舒大人的意思?在不恰当的时候、不恰当的地位上,娶回一个不恰当的女人,会惹下一身麻烦的。我又不好拂了五了舒大人的好意,不装傻充愣又能怎么办?竹韵姑娘,你不要以为自己只是一件为人卖命的工具而自怨自艾,其实谁也做不到超然世外,凡事只为自己负责,凡事只由自己作主的。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竹韵“嗤……然道:“你何必说的那么可怜,就算我们一样是棋子,你也是帅,而我……我只是那枚可怜的过河卒罢了。”
杨浩笑道:“你不愿做那有去无回的过河卒?呵呵,那么,本帅想想提拔你做那进退自如的守宫士,你可愿意么?”
竹韵眼珠转了转,眸中渐渐妥出一抹笑意:“我听我爹的,我爹肯,我就肯……”
杨浩轻轻吁出一口气,微笑道:“女人呵,都是天生的外交家,或许……我的衙门里,将来可以不止有一个女统领,还可以有一个女鸿驴寺卿……”
※※※※※※※※※※※※※※※※※洪※※※※※※
党项八氏头人,这数十年来还是头一次聚集的这么齐全。
人人都知道,李光岑拖着病重的身躯召开这次大会,必然是要把定难节度使之位公开传于杨浩,确立他的合法继承地位,尽管这件事还没有公开宣布。
除了拓拔氏一脉,其余七氏早在三年前就已歃血为盟,承认了杨浩的少主地位,今天,党项七氏,乃至杨浩身边的文武重臣俱都扬眉吐气,只有拓拔氏的头人们有些忐忑不安,杨浩一旦确立身份,那么他不但是党项八氏的共主,正式成为西北王,而且将是拓拔氏党项羌人的直接领导人,其余七氏的内政事务,他或许还要通过七氏的族长来管理,而拓拔氏各部的领地、族帐规模、甚至各部落头人的任免,他都可以直接下令。
所以,尽管昨天杨浩已经巡阅各营,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安抚,然而除了对杨浩攻
夏州立下汗马功劳的拓拨苍木父子,其余的部落头人们还是有些心中忐忑,只是如今已是大势所趋,他们除了接受,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
杨浩对李光皋抱病传位颇为担心,以义父如今的病情,他也不希望这个老人继续以拓拔氏族长的身份操持族务和履行定难节度使之责,可是传承大位,又不能视若儿戏,必要的典制礼仪还是要的,所以他只能嘱咐操办此事的张浦和拓拔苍木,要他们尽量简化步骤,免得义父过于操劳。
所以这场传位大典操办得十分简约,尽管典礼已再三简化,可是规模仍然宏大。
今天,天气十分晴朗,初夏的草原美丽而巡阔,无垠的草浪中点缀着星星般的野花,一座座毡帐星罗棋布于草原之上,无数的骑士策马肃立于城下,按照部落结为一个个方阵。
党项八氏的人马排成一个个方阵,除拓拔氏外,其余七氏的部落在古长城外线,在此的族人不多,所以只是各成一个方阵,而拓拔氏一族的力量就大过其余七氏的总和,当真是兵强马壮、虎贲如云,虽说如今静州、胄州、佞州及其附近的府县还在李光睿旧部控制之下,拓拔氏一族的部落还有三分之一未曾赶来向杨浩宣誓效忠,可是城下各部落的方阵也足足有数十个之多。
一身隆重装束的李光岑高声宣布传位于义子杨浩,强撑病躯把那杆麓牛尾的狼头大毒递到杨浩手中时,老人已满头大汗、脸色赤红如血。在此当口,杨浩看的心痛,却不能有什么表示,只能向随侍在义父身侧的木恩木魁递个眼色,他刚一接过大毒,二人便赶紧扶着李光岑,退回白虎交椅上坐下。
杨浩立在城头,将那杆高大沉重的大毒尽力举起,往石砌的坑洞中用力一矗,大毒迎风展开,九条麓尾飞舞:“尽统诸将授师五州定难节度使杨浩”的旗号亮了出来,城下所有的武士齐刷刷拔出了肋下的弯刀,数万柄钢刀霍然举起,如一道闪电,刹那的光辉超过了天上的太阳。
“呜呜”的号角声在苍凉雅壮的古城上响起,各部头人站在城头,手抚左胸,向杨浩单膝跪下,宣誓效忠。
“……本帅志存裹革,仕不择地。继义父之志,统御西北,唯以保境安具为己任,不打无利于民之仗,不行无益于民之举,惟西北戎政敝极,警息频闻,欲政修人和,诸部安乐,尚需吾等上下一心,今日偈我夏州诸部,皆我定难之股脑,愿你我众志成城,共创幸福美好的家园。”
杨浩一番由张浦草拟的就职演说铿锵有力,待他朗声说罢,城上城下轰然应和,声撼天地。
这一刻,大漠孤烟,碧空万里,杨浩手扶麓尾狼头大森,俯瞰着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雪亮刀丛,心潮澎湃,他高声道:“酒来!”
竹韵托着茶盘来到他的身边,茶盘上放着三碗烈酒,杨浩捧起一碗,面朝城下,高声道:“这第一碗酒,我敬所有的勇士们,愿你我戳力同心,用我们手中的钢刀,让这萃原永远美丽、安详。”
杨浩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城下无数的草原男儿见大帅这般豪爽,轰然叫好,他们虽无酒碗,但草原男儿嗜酒如命,谁的腰间不带着酒囊?只听“嚓嚓嚓……一阵怵人的钢刀入解声响,战士们纷纷取下腰间的酒囊,举在手中,高声喝道:“甘为大帅效死!甘为大帅效死!甘为大帅效死!”
三声高呼,勇士们便开怀痛饮起来。杨浩放下酒碗,一抹嘴角酒清,又痛快地端起一碗,竹韵撇撇嘴,小声地道:“拿白开水唬弄人,还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