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国师府的房内,罗什正在为我的手臂上药。小弗在一旁焦虑地踱步,眼光时不时瞥向罗什和我。药酒擦拭到破口处,我痛得“嘶”一声,小弗上前,想要接过罗什手中的药酒:“还是我来吧。”

    罗什却是摇头:“你毛手毛脚的,会弄痛她。” 他轻柔地为伤口吹气,让我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小弗不服气地“切”一声,语带鄙夷:“你是僧人,更加不适合靠近女子。”

    罗什的手顿了顿,有些难堪。我避开罗什的眼睛,轻轻挣脱他的手,故作轻松地转了转手臂:“没事了,一点都不痛。”

    罗什还是坚持拉过我的手臂,为伤口包上新纱布,一面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垂头丧气:“藏宝库日夜有人看守,就算我能撂倒那些人,我也不知道开启藏宝库的方法。”

    罗什面色黯淡:“父亲也不知如何开启,只有王舅和屈丹知道。”

    小弗窜到我面前:“要不,我去把屈丹绑了来?”

    罗什变了脸色:“不行,屈丹是手握实权的丞相,哪能由你想绑就绑?何况以他对王舅的忠诚,怎样都不会说的。”

    我摇头,内疚地看向他:“小弗,你今晚帮我已经很危险了,被罚俸又被降职,我欠了你太多。”

    小弗冷笑:“王舅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在乎这些。”

    “我不能让你为我冒更大的风险。最糟的是,白纯已经对我起疑心了。”接下来,白纯会想方设法弄清楚我的身份。我多待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小弗在我面前蹲下,握住我的手:“艾晴,你哪里都不许去。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罗什被小弗挤着,只得挪开身子到另一边:“已经过了夜半,你先休息吧。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

    也只能如此了。看着兄弟俩走到门边,我喊一声:“等等!”

    兄弟俩回头看我,我沉默片刻才说出:“明天一早,你们就对国师说,我已经拿到法螺了。”

    罗什讶然:“为何要瞒着父亲?”

    我掩饰:“国师病重,不能让他牵挂劳神。”

    兄弟俩没觉察出什么,点头答应。

    等他们离去,我灭了灯,躲在窗边往外看。那个我熟悉的房间里,荧荧烛光在窗上投下一个斜长孤寂的影子。影子不动,唯有梵音喃喃飘出,回荡在空旷的夜中。罗什,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隔着1650年的时间,如果不是那个一辈子不能改变的身份,我应该会勇敢地向你表白吧?而你对我,应该也是有情的,你会接受我吧?可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可是啊?

    你我,终究只是两条平行线的偶尔交错,回归原位,我们都有各自放不开的包袱。我爱你,所以,我决定,放弃你……

    一处偌大的庭院,中间停了许多骆驼,伙计们正在捆扎货物。我走向一名头目打扮的中年人:“请问,最近有没有商队去中原?”

    那人指了指庭院中的骆驼与货物:“你运气好,我们明日就出发。要随行的,每人二十两银子包食宿。不过只能送到敦煌,再往东走可不太平,中原到处都在打仗呢。”

    我当然知道现在的中原是怎样的情形。五胡乱华是汉人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之一。后赵石虎父子以杀汉人为乐,短短二十来年,杀了数十万汉人。冉闵废赵恢复汉姓,又颁《杀胡令》,只要看上去像胡人的一律杀死,一年之内又杀了二十多万胡人。中国的北方,在这二十多年里,尸骨遍野,惨绝人寰。

    这样的时期,就算是给我核武器,我也没胆去。幸好这已是罗什刚出生时的事了,现在的中原,前秦已基本统一北方,恢复了生产。而苻坚是我最欣赏的十六国时期的悲剧英雄,趁着现在还算稳定,我很向往去他的前秦看一看。否则十年后淝水之战是他的滑铁卢,北方又将重新陷入四分五裂兵连祸结。

    我掏出一块银子交给那头目:“没问题,这是订金。”

    他上下打量着我:“就你一个人?”见我点头,他收下钱,“胆子还真大,孤身女子也敢出那么远的门。”

    我讪笑:“对了,这位大叔,不知你们的商队会不会路过它乾城?”

    “去那里做什么?除了些破旧的土堡城墙,啥都没有。”

    “那可是当年班超的西域都护府啊。我想去它乾城画些东西,只要待一天就好,一个晚上也行。”

    “那可不成,不能为你一人改了路线。”

    “我可以加钱。”

    “不行,路上盗贼太多,多绕行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他从怀里掏出我的银子,作势要塞还给我,“要不你找别的商队去。”

    我急了,忙将银子推还给他:“别别别——”

    那头目手中的银锭劈手被人夺去,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她哪里都不去。”

    我回头,一张蕴着怒气的俊脸正剑眉倒竖瞪着我,将我一把拉过,掉头就走。

    我被小弗一路生拉活拽,身不由己往国师府方向走。我生气了:“放手!你这是干什么?”

    小弗拉着我没受伤的右手手臂,就是不肯放手:“为什么要偷偷溜走?不是说那法螺对你很重要么?现在东西还没拿回来,你就急着走,一定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