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穿病号服,受伤的手臂被绷带缠满。百无聊赖中,眼神飘向窗外。大楼外稀稀拉拉有人走过,都是些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远处是戈壁滩上独有的通透蓝天,干净却单调。

    回来有一个月了,我始终卧病在床。医生说幸好我回来得及时,不然手臂会彻底坏死。动手术清理了腐烂的肌肉,再让新肉慢慢生长出来。可惜,手终归不如以前灵活了。这就是我为试验付出的代价么?

    我走出病房,去找李所长。在他的办公室外,正要推门,不料里面传来了争吵声。我本想离去,却听到季教授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将耳朵轻轻贴在门上。

    季教授的声音很是愤怒:“老李,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这个试验绝对没有危险我才让她去的。”

    “关于受辐射这点,我们之前也没料到。要不是她这次意外受了伤,我们本以为是安全的。老季,我向你保证,我们已经动用了最好的医生和药物,绝不让她留下后遗症的。”这是李所长的声音。

    “等她手臂恢复了,我就带她回学校。我们退出这个项目。”

    “老季,别这样啊,她对我们相当重要。那么多试验者,目前就她一个人成功。”

    “不行——”

    我忍不住推门进去。两人看见我都愣了一下,我急忙表态:“季老师,李所长,我可以的,我可以再试验一次。”

    季教授严厉地打断我:“不可以!艾晴,我向你父母保证过绝不让你出一点差错。你别再想什么试验,我们学校已经跟这个项目完全脱离关系了。”

    李所长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哎,老季,别说得那么绝嘛。”

    季教授拉过我往外走:“没得商量。”

    我还想再辩解,季教授对我严肃地说:“只要你还喊我一声老师,我就绝对不允许你再出事。”

    我从没见过季教授这么严厉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无法再说什么。

    季教授果真说一不二,带着我退出了项目。等我的手臂好得差不多,他亲自送我回学校。

    机场的落地大玻璃前,我脚边放着背包,呆呆看着一架飞机腾上蓝天。已是寒冬,树叶凋零,一片萧瑟,如同我的心情。

    季教授走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快要登机了,先去那边坐会儿吧。”

    我左手拿包,觉得微有些疼,又换成右手,跟着季教授去座位处坐下。季教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是项目组给你的奖金。”

    我“哦”了一声接过,毫无兴趣地放进口袋。

    “手怎么样了?”

    我活动一下筋骨:“没什么大碍,不过暂时还不能提重东西。”我没有告诉他,受过伤的部位阴雨天会隐隐作疼,似在一遍遍提醒我那段无法忘怀的回忆。

    季教授哼了一声:“他们还算有良心,给你动用了最好的医疗条件,希望不要留下后遗症。你别多想了,回去以后好好把书念完,七月份你就本科毕业,该考虑接下来的人生道路怎么走了。”

    我手捂在杯子上取暖,苦笑:“太久没回学校,落下的课不知道还能不能补上。”

    “别担心,课业上我会帮你。你成绩本来就拔尖,很快就能补上。还有,我建议你考研究生,就考本系本专业,我来带你。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书,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兴趣跟工作相结合。”

    我“嗯”了一声,眼睛望向窗外起落的飞机。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艾德莱丝巾和狮子玉佩,这是章怡偷偷为我留下的。就这样结束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活在梦境中么?如果没有这条艾德莱丝巾,没有这块玉佩,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在1650年前生活过,呼吸过,爱过……

    庄生梦蝶,到底我是庄生,还是蝴蝶?

    走进熟悉的宿舍楼,推开那扇熟悉的门,三个女生尖叫着冲上前搂住我,又叫又跳。

    莫丽由衷地高兴:“艾晴,你可算回来了!”

    裴盈盈还是那么漂亮,下手却仍旧不客气,对着我的肩膀狠拍一下:“你那个交换生项目,怎么用了这么久时间啊?”

    黄小美掐着我的脸大叫:“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连手机都不通,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看着三位闺中好姐妹,心中涌出一阵暖流,笑着回答:“出了些状况,好在还是活着回来了。”

    盈盈拍掌:“班里同学都说好了,晚上给你开欢迎PARTY,去唱卡拉OK。”

    莫丽木讷地退缩:“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莫丽,你怎么总不肯参加大伙儿的集体活动?老闷在宿舍里看那些破言情小说,有意思嘛?能天上掉下个男朋友?”黄小美总是喜欢奚落莫丽。

    莫丽自卑地垂下头,盈盈拉一下黄小美,以眼神阻止她:“算了,别勉强莫丽。”

    莫丽是出了名的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这源于她极度的自卑心态。她容貌普通,身材矮胖,脸颊上还有一条浅黑色的胎记。她读书虽努力,可天资不好,成绩总是垫底。除了同一宿舍的室友,她几乎没有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一天到晚宅在宿舍里看言情小说。

    我定定地看着盈盈,感慨万千。她奇怪地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