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数十年来致力于洋务运动,由于多方掣肘,宏伟的抱负难以充分施展,国际上一些有识之士都深感惋惜!”卜力不失时机地又点了一笔,撩拨着李鸿章胸中隐隐萌动的权欲,“如果阁下能够放开手脚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你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革中国遗留的弊端,实行西方的文明制度,以海外贸易促进经济的迅速发展,把这片土地建成全亚洲最富庶的地方,超过你的劲敌日本!想想看,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前景!”卜力炯炯的目光注视着他,“我可以向阁下保证,大英帝国和本殖民地将会给你以全力支持!”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李鸿章打了一个寒噤,猛然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个可怕的陷阱!英国人一向把他视为“亲俄派”而百般倾轧刁难,如今却陡然转舵,极力拉拢,谁知包藏着何等祸心?自己已是这把年纪,若受英夷的煽动而起事,成则必受制于英夷,败则一生的名节俱毁!身为经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的老臣,难道在死之前还要背上一个“叛国”的罪名吗了
“哦,”李鸿章清醒了,断然说,“鸿章深受皇恩,虽肝脑涂地亦不足报万一,如今国家有难,当恪尽己责,为朝廷分忧,若两广有所发展,也是皇上的福分,我愿足矣,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卜力眯起眼睛,凝视着他,听骆克译完这段话,微微地笑了。骆克的翻译很传神,卜力听得出来,这只不过是大清国官场的套话,并不具有个性色彩。至于李鸿章内心深处的真实思想,他虽然不得而知,但从刚才那由惊愕而沉思的神态,也已经多少表露出,他对卜力的建议并非无动于衷,只不过出于种种顾虑,不便明言而已。这是卜力今天的最大收获,掌握了李鸿章的心态,将来还会有机会实施这一计划的,也不必操之过刍
“阁下真是一个以国家利益为重的人,”卜力耸耸眉毛,不无挪揄地说,“你对中国皇室所表现的‘忠诚’,令我非常钦佩!”
“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李鸿章惟恐在外夷面前露出“反迹”,又特别表白道,“我离京之前,蒙皇太后召见,并降下懿旨:康、梁二逆逃亡海外,刊布流言,诽谤朝廷,罪大恶极,着沿海督、抚,严密缉拿!喏,这便是乱臣贼子的下场!”
“噢,”卜力心中暗想,康、梁反对皇太后,却又极力“保皇”,也难说就是“乱臣贼子”,你李鸿章既然有意独立自治,则比他们走得更远了。一个对朝廷怀有二心的人,又要缉拿“乱臣贼子”,借此邀功请赏,实在是荒唐!于是对李鸿章说,“康、梁都远在天边,你到哪里去缉拿?现在我这里倒是有一名‘康党’,已经逮捕在押。”
“什么人?”李鸿章一愣。
“这是个小人物,不像康、梁那样著名,”卜力说,“他叫易君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