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的重力

作者:施定柔

这一拳又狠又准,挥出去的时候用的是肩力而不是臂力。

秦渭一下子没站稳,身子向后一倒,桌子凭空移开一尺,杯盘哗啦啦地摔了一地。

东宇冷喝道:“废了他!”

大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副手已经扑了过来。

东霖迎上去,拳打脚踢地和他们干上了。

这会儿秦渭也缓过了神,拾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向东宇砸去。

季篁一把拉住彩虹,问道:“打起来了,怎么办?你要我帮哪一边?”

“帮什么?你就不能劝劝架吗?”

“没法劝,打手都来了,弄不好会死人的。”

“关你什么事啊,别掺合了啦!当心受伤!”正说着,不远处东霖挨了一拳,痛得闷哼了一声,彩虹推了推季篁,“要不你帮一下东霖吧,他肋骨刚受了伤,还没全好呢!记住,别和人家打,把人拉开就好了。”

惶急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打架的是一对兄弟,内部矛盾,东霖没发话,她也不敢胡乱报警。

季篁扑入战群,试图想从两个打手的手中拉开东霖,大约东霖和他说了一句话,他扔开东霖又扑向东宇,一把将正在地毯上挥拳猛揍秦渭的东宇向后一拖,拖到门边。东宇一个鲤鱼打挺地站起来,对着季篁的胸膛就是一脚。

彩虹的心咯噔一声地沉了下去。因为那一脚干净利落,季篁虽然灵敏地向后一退,却也没有完全躲开。

彩虹不由得大吼道:“住手!全都住手!再不住手我可要打110啦!”她掏出手机,发现喧哗中根本没人注意她,也没人听她说话,所有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揍来揍去,伴随着酒瓶破裂的声音。没过几分钟,男人的脸上全见了红。秦渭更是一脸的血。东宇的两个打手明显占着上风,他们的目标指向秦渭,大约有东宇的吩咐,对东霖到不主动出击。其中一人见季篁正和东宇扭打,甩开秦渭,又向季篁扑过来。

包房的隔音效果太好,外面的人肯定什么也听不见。

彩虹冲到门边,打算出去叫保安。守在门边的东宇忽然向两个手下吹了一个口哨。趁这当儿,另一个打手飞来一拳,正中季篁的脑门,将他打昏过去。三人拖着季篁出了门,进了电梯,彩虹和东霖疾步狂追,追到大厅,却见他们将季篁拖入一辆面包车,扬长而去。

彩虹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一把拉住东霖,吼道:“车呢?你的车呢?快去把季篁追回来!”

“我得先去找秦渭。”东霖道,“我没开车,车是秦渭的,钥匙在他身上。”

他们飞快地赶回包房,将躺在地上的秦渭拉起来。

他一整张脸都在流血,一只眼睛肿的很高,漂亮的西装也被血和饮料弄得五颜六色。

“你受伤了吗?”东霖扶着他,问道。

“……”秦渭的喉咙咯咯地响了几下,估计是身上太痛,没有回答。

“我帮你先洗把脸吧。”东霖叹了一口气。

彩虹急忙拦住,“没时间了,季篁还在他们手上呢!”

“他们不会伤害季篁的。”东霖看着她,表情很奇怪,“带走他估计是怕秦渭报复。”

“那你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放了季篁,他跟本就是无辜的!”彩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东霖犹豫了一下。

“还是先去找季老师比较好。”秦渭忽然说,“开我的车去。”

除了脸之外,秦渭的伤并不重,皮肉之伤肯定有,但没有伤筋动骨。走路的时候,东霖扶了他几下,后来他就自己可以走了。

那两个打手把动静弄得很大,其实下手留了分寸。彩虹悄悄地又想,秦渭如此注重形象,又如此喜欢作秀和排场,这脸上的伤恢复起来,只怕要几个月吧?严重的地方是不是需要整容呢?以秦家的势力和秦渭阴沉的性子,只怕不会甘休吧?

东霖开车,彩虹和秦渭并排坐在后座。

临出门时,彩虹顺手拿了瓶冰冻易拉罐,递给秦渭,“用它敷一下,不然会肿的更厉害。”

秦渭接过它,按在自己脸上,痛得直咬牙。

他这一生,大约极少遇到如此狼狈的事情吧。彩虹在心底悄悄的想,原来一贯骄傲冷艳挑剔难以伺候的秦渭居然也有滑稽的时刻。

“你笑什么?”秦渭说。

“我?我笑了吗?”彩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被人打成这样子,我替你伤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笑?”

“你在笑,心里在笑。”

“神经病。”

“等你发现你的季老师被人挑断脚筋就笑不出了,”秦渭冷哼一声,“这可是苏东宇的惯用的勾当。”

彩虹一把夺过易拉罐,往脚下一扔,眉头一挑,厉声道:“你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吗?刚才若不是季篁帮你,你这头早就肿成个猪头了,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痛死你!”

秦渭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前座的苏东霖忽然转过身,“阿渭,关掉手机,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高估我了。”秦渭的脸硬了硬,“我正想和他一般见识。”

车猛地一刹,拐到路边。苏东霖跳下车,拉开后门,“挂掉手机,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是我,”秦渭道,手机那边显然已接通,“苏氏的苏东宇你认识吧?”

“挂掉手机!”声音由断然变成低喝。

“我在中山路……”

苏东霖一字一字地说:“挂掉手机!”

迟疑了一下,秦渭闷哼一声,将手机挂断。

汽车重新启动。车里的人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分钟,车速忽然加快,东霖道:“他们的车就在前面。”

彩虹的心情顿时紧张了,“你可不可以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放了季篁?”

“……那个人,是不是季篁?”东霖指着街边花园的一把椅子。

有个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身子弓下来,不知在干什么。

看不见他的脸,彩虹不敢确定,但她立即认出了他的鞋子,“对,是他,快停车!”

三个人向他疾步冲去。

到了前面,听见季篁两臂前撑,双肩耸起,急促的喘息着。

肺部发出艰难的哮声。

“糟了,是他的哮喘发作了。”彩虹一急,泪珠涌上来,慌忙掏出手机打急救。

苏东霖道:“来不及了,不如我们把他弄上车,送医院。

秦渭说:“现在不能妄动,只怕会导致窒息,找找他的口袋,看看有没有随身药或喷雾剂。”

季篁脸色苍白,一头冷汗,彩虹将他的衣袋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道路拥挤,救护车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不禁急得团团转。她猛然想起季篁吃饭时是带着一个小包的,说是给她带了一本拉康的书,吃饭的地方人多手杂,彩虹怕丢了,便将小包塞在了自己的双肩包里。念头一起,她拔足奔回汽车找到小包,果然从里面翻出一个特步他林喷雾剂,扫了一眼用法,将喷雾剂塞进季篁口中,用力一喷。

怕剂量不够,她又喷了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季篁的喘息才渐渐平复。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群围观的路人。

“打群架了?”一个小伙子问道。

彩虹直起腰,看见秦渭眼眶乌青,一脸未干的血迹。苏东霖的耳朵裂了一道口子,手腕、胳膊上也都是血。相较而言,季篁还算干净,只不过是衬衣撕坏了,扣子掉了几颗,脸上也青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