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还是有的,菜也做了一大桌。彩虹讪讪地帮着洗了所有的锅,又抢着剥蒜切葱。她觉得妈妈今天的态度是个不小的进步,等会儿季篁来了也不会给他难堪,明珠向来迷信,决不会找喜庆的日子熬风景。
说好晚上七点开始,饭菜六点半就做好了。
李明珠举起筷子说:“吃饭吧。”
彩虹顿了顿,以为她看错了时间, “远有半个小时就到了,还是等等他吧。”
“等什么等?要你吃你就吃,我们把蛋糕留给他,不可以吗?”李明珠说, “老何,坐着干什么,吃啊!”
架势不对啊,彩虹喑喑抽了一口凉气。
何大路给明珠一吼,拿起筷子就吃,他饭量奇大,转眼间一碟冬菇豆筋就去了一半。
看样子要进入临战状态哦。彩虹闷闷地拿起筷子,嘴里不是滋味,心头更是堵得慌,她突然有种冲动,想冲出去给季篁打电话让他别来了。她肩膀动了动,被明珠一把按住, “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好好地见客。”
“妈,”彩虹将筷子一放,正色地说, “说好了请季篁,客人没到先吃饭,这讲的是什么礼节啊?”
明珠冷哼一声, “礼节?对这种人我们需要礼节吗?”
原来是故意轻慢,彩虹这下气得不轻,立即反驳: “季篁又没做错什么事,他是我的老师和同事,进门就是客,当然需要礼节!”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明珠白了她一眼, “恰恰相反,我什么都知道!”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那话夹枪带棒,气得彩虹直哆嗦, “不就是嫌他穷看不起他吗?实话实说我们也不是贵族啊,季篁家和我们一样都是工人阶级,爸您说是吧?”
李明珠倒不怒,游刃有余, “老何,你听听你闺女这张嘴,真是……”
门铃突然响了。
当然是季篁。
他特地穿了一身西装。那是他面试时买的,据说只穿过一次,彩虹在他的衣柜里见过。黑色修身的式样,衬衣、领带一应俱全。季篁真是个衣架子,很普通的西装穿在身上看去就像个外交宫。他严肃的时候并不给人以亲近的感觉,鼻梁过于坚挺,目光过于犀刺,专注的时候令人觉得不可冒犯。
而这样一贯严肃的人。见了明珠也不得不挤出微微的笑容。
彩虹暗想,他的心情只怕和自己一样忐忑吧,脸上倒是看不出,不过傲气比较收敛,笑得又得体,大博士今天平添了几许亲和力。其实东霖、秦渭何偿不严肃自持,只不过东霖多了一分戏谑,秦渭多了一分冷傲,明珠一见这两人,却立即把笑容堆在脸上。
坐定上茶,寒暄了两句,明珠单刀直入, “季老师,听说你母亲病了?”
千方百计地相瞒还是被她一语道破,彩虹暗自叫苦:妈妈打探的功夫实在了得。
季篁怔了怔,点头 “是的。”
“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大约也听出了火药味,季篁迟疑了一下,说“……是肾衰竭,需要手术。”
明珠放下茶杯,问道:“手术费你凑齐了?”
这口气明显不善,几乎是诘问的,季篁的脸色有点儿发硬,远是礼貌地回答: “凑得差不多了。”
“你向彩虹借了钱?”
“妈,他没向我借,是我主动借给他的!”彩虹急忙插话。
“我和季老师说话,你少插嘴。”
季篁点点头,“是的,彩虹的确借给我一些钱。”
“你打借条了吗?”
“……没有。”季篁说,“我这就补上。”
“季老师,借钱不打借条,你的诚意在哪里?看着我家彩虹面软心慈觉得很好欺负,是不是?”明珠冷笑,开始出击,“你一个名校大博士,前程似锦的大教授,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我家彩虹,请问你的人品在哪里?师德又在哪里?”
“对不起伯母,关于借钱的事,我不知道彩虹没征求您的意见。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把钱还过来。”
“还?”李明珠眉头一挑,“季老师,你拿什么还啊?知道吗?彩虹为了借钱给你,把我们家祖传的翡翠三文不值两文地贱卖了。就是把借给你的乘以十,也不够赎的。季老师,你家的情况我打听了,你妈有严重肾病常年住院,听说还有轻度的神经病,你该不会指望我家彩虹照顾她一辈子吧?
还有,听说你是出名的大孝子,打算将自己的肾捐给她。你们母子情深我很感动,你的精神也很高尚,不过我家彩虹还没有困窘到要把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一个不健康的人。对不起,今儿我这恶人做定了,你和彩虹的事,我和她爸坚决反对!请你今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季篁一下子呆住了,腮帮子硬了硬,让语气尽量保持镇定,“伯母,我的家庭,我的父母和我的兄弟,他们的人品没有任何一丝玷污彩虹的地方。
我父亲是一名优秀的矿工,为了救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的母亲虽没读什么书,丈夫去世后含辛茹苦地打工养育了三个孩子。我的两个弟弟是他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我为我们全家感到骄傲。”
" 骄傲?”李明珠忍不住笑了,“你父亲叫季康对吧?那可是中碧的大英雄啊,他的英雄事迹我查报纸拜读了。对不起,季老师,你没逼我到这份上我也不揭你的伤疤。那天煤矿爆炸,你父亲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可他听说还有二十几个人在井下迷路又冲了回去,从此再没上来。请问,有哪个负责的男人会不顾怀孕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儿子那么发狂地要当英雄?这是被洗脑还是想作秀?告诉你季篁,我李明珠最讨厌这样的人!因为他不配做妻手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英雄不英雄的我不稀罕,我可不想我的女儿嫁给这种人的后代,有其父必有其子!”
“妈,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彩虹愤怒地站起来,“请您停止侮辱季老师的父亲!”
“侮辱?”明珠道,“我还没说完呢!你的妈妈,她也不是无私的母素,自己病成这样,知道没救了,还要先天哮喘的儿子给她捐献器官。季篁,像以为我会接受这种人微我的素冢?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女儿去饲馕一个身体不健康的男人?请你允掉这分.\,别打我闺女的主怠,彩虹才钛识你几天啊,你就哄得她把家里最贵的东西偷出来献给你。难道天下只有你有亲人?我——何彩虹的母素—一关节炎这么严重,膝关节病得要动手术都舍不得卖掉那块玉。彩虹爸白内障这么多年也不舍得开刀。我们一家三口在这又闷又窄的大板房住了快二十年也没钱换房子,我们也很困难,我们也很需要钱!
告诉你,这就是你们乡下人的毛病,自己认识一个人,和她好上了,她家的东西镜会成了你们的了!季篁,今天请你来就是要当着你的面把话讲清楚:第一,借我们的钱,请立即归还:第二,请你以后别再纠缠彩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找我们的女婿,你找你的对象,除了彩虹,你爱谁是谁!实在找不着,伯母我负责介绍。若让我知道你跟她纠缠不清,别怪我跟你没完!我李明珠可是在斗争中长大的,与天斗与地斗不如与人斗,与人斗其乐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