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妙妙屡屡无功,攥着银鲤,不觉额间见汗,眼瞧着锦浪翻腾,缓缓逼来
“施姑娘何苦来哉?”沈秀微微笑道,“这‘天机云锦阵’是家父特意创来对付这‘千鳞’的。只可惜,阵法虽成,‘千鳞’之术,却是后继乏人。想当初,施、王二姓,高手辈出,一代之中,‘十鲤”高手便不下十人,那时候万鳞齐发,何其壮观。只可惜万城主两次东征,千鳞高手凋零殆尽,施浩然一死,便只剩一个只会‘六鲤’的小小女孩儿了。”
他故意出声,扰乱施妙妙心神,施妙妙却抿嘴默然,倾听沈秀声音来处,蓦地飞身纵起,一抖手,发出“六鲤”。锦障纷纷拦至,然而施妙妙这一击蓄力而发,去势惊人,哧哧细响,接连射穿两层锦障,始才衰弱,叮叮叮落在沈秀身前。
沈秀迸出一身冷汗,后移两步,冷笑道:“施姑娘好本事,可惜‘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再说了,姑娘这一轮下来,篮中的‘银鲤’怕亦不多了。”
施妙妙挥袖飘落,色冷如冰,轻轻一掠秀发,冷然道:“杨青、郑自然。”二名东岛弟子齐齐答应,施妙妙道:“你们两个,护送夫人小姐先走。”
二人同是一惊,齐道:“施尊主。”施妙妙道:“事关我岛兴衰,不得抗命。”她语调虽然平和镇定,却自有一种威严,叫人无法抗拒。杨、郑二人钢牙紧咬,流露悲愤之色。
谷萍儿忽地冷笑一声,道:“妙妙姐,你不要小瞧人了。”倏地掠出,双手一分,撒出两把“无相锥”,又趁天部弟子移阵抵挡,奔近锦障,左手白光一闪,哧的一声,一幅锦障裂成两段。
沈秀吃了一惊,定眼望去,只见谷萍儿掌中一口短剑寒气森森,沉如秋水,竟是一口宝剑,心知若任她一路划去,势必将这‘天锦阵’割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当即纵身上前,隐身一幅锦障之后,张手射出一蓬银丝。
谷萍儿胆识虽佳,江湖阅历却浅,临危涉险,应变之能不足,虽赌气闯入“天机云锦阵”,但瞧锦绣翻飞,五光十色,顿觉目不暇接,心神为之迷乱,那银丝又是无声而至,谷萍儿猝不及防,顿被裹住,心神越发慌乱,举剑便划,她掌中短剑名为“分潮”,分涛裂浪,锋利绝伦,只一划,便划断数十茎蚕丝。沈秀却不容她宝剑再挥,“天罗”又发,缠住她手,只一扯,谷萍儿短剑脱手,眼前银丝流动,第三张“天罗”如风罩来,将她层层缚住。
谷萍儿又惊又气,奋力挣扎,不想那张网越挣越紧。沈秀哈哈大笑,正要上前擒捉,眼前银光忽闪。沈秀吃惊,放开天罗,疾往后撤,身旁弟子见机奇快,锦障掩至,哧哧几声,拦下数百片银鳞。
施妙妙逼退沈秀,俯身扶起谷萍儿,谷萍儿绝处逢生,喜不自胜,叫声“妙妙姐”,便流下泪来。施妙妙见她泪脸,亦气亦怜,目光转动,但见锦障蔽天,丝光起伏,形如湖波纵涌,海涛倒立,心知自己若在阵外,凭借“千鳞”远攻,未必会败,此时身入阵中,却不啻于自投罗网,“千鳞”威力更难发挥。
沈秀亦知此理,嘻嘻笑道:“施姑娘,如今你深陷阵中,插翅难飞,若不投降,更待何时。”
施妙妙不作一声,凝神寻他藏身之处,但沈秀学得精乖了,使出“流音术”,声音忽左忽右,难以捉摸。施妙妙正觉心急,疾风陡来,两面锦障如两道软墙,翻转逼来。
施妙妙娇叱一声,撒出六只银鲤,左方锦障后一声闷哼,有人受伤,来势亦是一顿,右面锦障却如云坠天倾,直直压来。
施妙妙心知一被罩住,大势去矣,挽着谷萍儿,飞身后掠,不料两幅锦障从后挡来。施妙妙娇叱一声,挥掌劈中锦障,却觉柔韧万端,似有一股潜劲,将她掌劲卸开,施妙妙吃了一惊,暗叫道:“周流天劲?”
“周流天劲”为天部神通之源,非禽兽毛发、蚕丝蛛缕不能传递,这些锦缎均是蚕丝织成,运用者又是天部弟子,“周流天劲”修为精深,注入锦中,便将这数十匹锦缎化为一张张“天罗”,柔韧无比,无怪以“千鳞”之利,也难攻破。
施妙妙一明此理,心下微乱,寻思谷萍儿若有“分潮”剑在手,尚可一战,如今却又被沈秀掠去,真可谓雪上加霜。
二女左冲右突,均被锦障拦回,不多时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四周彩浪越发翻滚不定,腾挪间隙更加逼仄,只听沈秀又笑道:“二位姑娘美如天仙,我见犹怜,何苦冥顽不化,若然有个好歹,伤着二位凝玉般的身子,沈某岂不心疼……”他心中得意,一面指挥围堵,一面风言风语,扰乱二女心神。
施妙妙果然中计,越听越怒,忽地纵起,径向声起处奔突。一不留神,沈秀觑空儿发出“天罗”,施妙妙避让不开,脚腕竟被缠住,未及挣脱,眼前忽地一黑,锦障罩下,将她重重裹住。一时锦缎掀开,但见沈秀盯着自己,嘻嘻笑道:“施姑娘,幸会幸会。”说罢伸手来摸她脸。施妙妙怒极,迎面啐了一口唾沫。沈秀让过,笑道:“姑娘不让我摸,我偏要摸摸。”说罢故意慢慢伸过手来,双眼一霎不霎,凝视施妙妙。
施妙妙望着那只臭手,羞怒已极,眼前一阵昏黑。沈秀见她神色,越发得意,正想大施淫猥,身旁一名衣带绣金的老者忽道:“秀少主,部主命我等擒拿谷神通的妻女,却没吩咐少主别的。”
沈秀眉头大皱,目有恼色,瞥那老者一眼,再瞧其他弟子,大多数一脸不以为然,当即眼珠一转,笑笑起身,说道:“吴长老,我与施姑娘闹着玩呢。”说着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道:“谷夫人,只剩你啦。”
施妙妙闻言一惊,转眼望去,但见谷萍儿也被几匹缎子裹成粽子也似,见她望来,流泪道:“妙妙姐,都怪我害了你。”
施妙妙见她自责,不觉苦笑,心道:“这会儿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怕只怕,落到这些恶人手中,便求一死,也不得清白……”心头蓦地闪过谷缜的笑脸,胸中剧痛,两行热泪滚落双颊。
那两名东岛弟子武功虽强,较之施妙妙却差了不止一筹,此时不觉对视一眼,均有拼死之心,各自拔出刀剑,护在白湘瑶两侧。白湘瑶摇了摇头,说道:“杨青,郑自然,放下兵刃。”二人一愣,大觉不解,但既有令,也不敢违背,当啷两声,抛下刀剑。
沈秀亦是奇怪,笑道:“谷夫人要亲自出手么?很好很好,沈某正想领教。”白湘瑶微微一笑,摇头道:“哪里话,沈公子少年英俊,奴家一介弱女子,岂敢以卵击石,冒犯虎威。”
众人越发糊涂起来,沈秀笑道:“小子愚钝,还请夫人明言。”白湘瑶道:“还用说么?事已至此,奴家也只有任凭沈公子处置啦。”说话间,眼波流转,如水光涟涟,沈秀瞧在眼里,痒在心里,听到“任凭沈公子处置”一句,更是筋骨酥软,身子也轻了几斤,哈哈笑道:“夫人果真是长了几岁,甚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