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作者:凤歌



    此时莫乙、薛耳双双抢出,拦住陆渐去路。陆渐扬声道:“你们两个也要拦我?”莫乙大声道:“你要害主人,姓莫的死也不许。”薛耳浑身发抖,眼泪也流下来,嘴里却道:“对,对。”陆渐与他二人本是患难之交,不忍与之动手,但姚晴在他心中分量千钧,刹那间天人交战,陆渐叹了一声:“得罪了。”双掌一分,按在二人肩头,两人肩头巨力千钧,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渐借这一按,飘身纵起,掠向姚晴,天部弟子均想若被他轻易抢了人去,必为天下人耻笑,当下纷纷抢上。陆渐嗔目大喝,抓住一名弟子,旋身一扫,天部弟子便倒了六人,众弟子齐发一声喊,纷纷后撤。苏闻香见状,燃起一支“散魂香”,这种迷香一旦吸入,重则昏睡数日,轻则神魂恍惚。苏闻香施展手法,右手持香,左手轻扇,香火头上的淡淡烟气化作一缕,射向陆渐。谁知陆渐如后脑生眼,反掌拍出,那道烟气犹未逼近,倏尔折返,向着苏闻香射来。

    苏闻香体质奇特,吸入烟气,不过头晕目眩,身旁的秦知味猝不及防,大大吸了一口,立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陆渐袖袍再舒,余香四散,涌向四周天部弟子,霎时间扑通之声不绝,十多名弟子吸入迷香,竞相昏倒。苏闻香大惊失色,忙将线香掐灭,余下弟子纵然免劫,但却人人驻足,眼瞧着陆渐抱起姚晴,却无一人胆敢阻拦。沈秀不由满心怨毒,暗地寻思:“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数日不见,竟然如此厉害,从今往后,我与他岂不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渐转过身来,朗声道:“沈先生,你为民出力,剿灭倭寇,小子原本十分佩服。”

    沈舟虚笑道:“得君一赞,沈某幸甚。”陆渐冷哼一声,道:“但你为了私仇,将宁姑娘炼成劫奴,却又十分可恶。”沈舟虚不觉沉默,宁不空却将眉一挑,厉声道:“小子,你瞧见凝儿了?”陆渐道:“瞧见了,她很好。”宁不空道:“她在哪里?”陆渐道:“我也不知。”宁不空面有怒色,喝道:“狗奴才,你就不怕黑天劫么?”

    他不提“黑天劫”还罢,提到此事,陆渐顿时想到往日所受的种种欺骗折磨,不由高叫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宁不空面皮绷紧,忽一扬手,射出一根枯枝,陆渐足下不丁不八,待那枯枝射到,随手一拂,这一拂用上“天劫驭兵法”,轻巧绝伦,枯枝中“周流火劲”未被牵动,便掉一个头,嗖地射向宁不空。宁不空出手奇快,一发“木霹雳”射出,后一发早已跟上。两根枯枝凌空相撞,轰隆炸裂。宁不空惊愕已极,后退半步,发声低喝,双手齐挥,两枚枯枝嗖嗖射出。却被陆渐挥手一拂,再度送回,宁不空听到风声,急发枯枝阻拦,四枚枯枝在他身前丈许炸裂,气浪滚滚,木屑飞溅,弹在身上,不胜疼痛。

    宁不空性子冥顽,双目又盲,更不甘输给往日劫奴,惊怒之际,口中连声大喝,“木霹雳”连连射出。但陆渐“天劫驭兵法”神奇奥妙,加上大金刚神力,因敌制敌,无往不胜,宁不空神通越强,所受反击也越强烈,一时间真应了“玩火自焚”的古语,四周爆炸纷起,宁不空衣衫破碎,皮破血流,左右躲闪,狼狈至极。

    陆渐饱受黑天之劫,本想重创此人,发泄胸中怨气,但见宁不空如此模样,心中却微微一软:“他终是宁姑娘的爹爹,我受宁姑娘恩惠,伤她父亲,大大不妥。”当下伸出手来,将一枚“木霹雳”捉在手里,劫力所至,已知火劲性质强弱,“大金刚神力”随之涌至,将其中火劲化得干净。

    这一招当日鱼和尚亦曾用过,陆渐此时神通,仿佛鱼和尚极盛之时,举重若轻,犹有胜之。宁不空连发两枚“木霹雳”,却如石沉大海,悄没声息,不由得心中震骇,停了攻势,侧耳倾听,极想听出其中玄机。陆渐却不再理会,将枯枝一掷,高声道:“宁不空,瞧在宁姑娘份儿上,今日就此作罢。”

    说罢也不瞧宁不空脸色,径向沈舟虚道:“谷缜与你有夺母之仇,你先下手为强,也说得过去。”沈舟虚冷笑一声,道:“夺母之仇?哼,你又知道什么?”陆渐道:“算我不知罢了,但阿晴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对她?”

    沈舟虚冷道:“沈某一贯自行其是,不问缘由。”陆渐心中有气,说道:“你不讲理?”沈舟虚笑道:“原来足下是来讲理的,不是来打架的。”陆渐愣了愣,喝道:“那么得罪了。”右手仍是抱住姚晴,左手虚抬,拍向沈舟虚。沈舟虚袖袍扬起,射出一蓬银丝,如烟罩林,如月笼沙,直奔陆渐浑身要害。陆渐左臂一圈,五指撒开,忽地画出一个圆圈,圆未画尽,四周银丝收拢,尽被他缠在掌上。

    沈舟虚吃了一惊,低喝一声,袖里银丝忽曲忽直,绵绵不尽,避开陆渐双手,刺他周身要穴。不料陆渐“天劫驭兵法”竟是“天罗绕指剑”的克星,一旦发动,左手就如一具缫车,不住画圆,银丝无论近身与否,均被缠走。起初沈舟虚尚且能掌控蚕丝,但随陆渐左手圆圈越画越快,越来越大,袖里蚕茧嗖嗖嗖尽皆化解成丝,急速抽离,沈舟虚用劲阻挡,反而被“天劫驭兵法”牵动,双掌飘忽,不能自主。片刻间,蚕丝在陆渐手上裹成老大一团,发出白亮光华。陆渐忽一挥手,银丝寸断,向沈舟虚飘飘罩去。

    乱丝障目,沈舟虚眼前一花,陆渐巨力已至。沈舟虚伸臂格挡,只听咔啦一声,轮椅粉碎,沈舟虚跌坐在地。陆渐一步跨上,忽见人影闪动,燕未归再度抢到。陆渐大喝道:“让开。”燕未归斗笠下一双利眼瞬也不瞬,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陆渐见他如此忠心,也觉佩服,不忍下手伤他,正想用个两全之法,忽听沈舟虚轻咳一声,慢慢道:“未归,你且让开,瞧他怎么杀我。”燕未归迟疑一下,缓缓让开,沈舟虚望着陆渐,嘴角噙着冷笑,眼里尽是讥讽之色。

    陆渐见他神情,越发生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真气不由贯注掌上。方要出手,忽听性觉道:“陆道友,且住手。”陆渐道:“怎么?”性觉道:“道友请看。”陆渐低头望去,地上又显字迹:“我与姚所中禁术只有沈舟虚能解,他若死了,我二人也不能活。”陆渐发愁道:“那怎么办?”

    谷缜又写道:“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姚晴被困,全是为此。”陆渐望那字迹,苦笑摇头:“早知如此,我就不告诉她四幅画像的秘语了。”谷缜眼珠连转,又写道:“你知道画像秘语?”陆渐道:“知道一些。”谷缜道:“很好,沈舟虚若不解术,你就当众说出。”陆渐略一沉吟,点头道:“好……”后面话未出口,沈舟虚突地叫道:“且慢。”

    陆渐转眼望去,沈舟虚面沉如水,目光闪烁,不由问道:“你有甚话说?”沈舟虚冷笑道:“我可以解开这女子的六识,但有话在先。”陆渐喜道:“什么话?”沈舟虚吐出一口长气:“那些秘语,你要烂在心里,一个字也不得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