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作者:凤歌



    室内寂然片刻,万归藏徐徐守势,冷冷道:“谅你也争不来。”又瞥陆渐一眼,笑道:“小子,这一掌滋味如何?你的海之道呢?好像也不过如此。”说罢微微一笑,踱出门外,门外众人不敢阻拦,眼望着他青衫飘飘,小时在栈道深处。

    陆渐吸一口气,运劲消除麻痹之感,怒道:“谷缜,你怎的让他走了?”谷缜道:“不让他走,难道让他杀了你?”

    陆渐叹了口气,道:“他便不杀了我,带走紫微仪,也和杀了我无甚分别。”说道这里,顶着姚晴,双眼渐渐潮湿了。

    谷缜默不作声,这时仙碧、虞照和左、宁二人陆续进来,室内漆黑一团,仙碧忍不住问道:“你们还好么?”三人各怀心事,均不答话,仙碧忍不住打燃火折,映照三人。

    谷缜唔了一声,忽道:“好姐姐,借你的火折一用。”

    仙碧心觉奇怪,将火折给他,谷缜举着火折,四周映照,神色忽似沉思,忽似迷惑,须臾火折燃尽,烧到手指,谷缜吃痛,叫声哎哟,丢下火折,说道:“还有火折吗?”

    仙碧道:“你这人何时变笨了?”当下取出火折,将室内剩下的三盏水晶莲花灯一一点亮,光照满室。谷缜不觉笑道:“是啊,刚才想到一个问题,一是入神,竟忘了这灯了。”

    虞照微感不耐,说道:“谷老弟,万归藏拿走那个东西,当务之急,是追赶他才对,这当儿你又想什么问题啊?”

    谷缜道:“我这问题,可比追赶万归藏急切的多。”说罢如旋风般在密室中一转,止身问道:“大伙儿想到过没有,为何这间密室和寺庙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众人均是一呆,姚晴有气无力道:“我知道,这间密室修在铜镜之后,是寺庙中物事的影子。”

    谷缜摇头道:“若说影子,却有些不大对头,诸位随我来,说罢领着众人出门,来到铜镜之前,说道,大家看,这镜中的影子和密室中的情形有何不同?”

    众人凝眸一瞧,仙碧哎哟一声,叫道:“密室中的情形和镜中的影子是相反的。”

    “不错。”谷缜点头道,“密室里的情形和庙中的情形确然一模一样,但也太过相似。大约许多人都没留意,我们照镜子的时候,镜中的虚影和真人原是相反的,倘若左脸生了一颗痣,照镜子时,以镜中人的方位看来,那颗痣却是在右脸,我们的脸本是在前,镜子中人看来,却是在后。”

    众人听到这里,隐约明白,谷缜又走回密室,说道:“诸位再看,这密室处在铜镜之后,若是外面庙宇的影子,那么就应该是马匹在外,柳祖师的遗像在内,可这里恰好相反,柳祖师的遗像在外,马匹却在内,和外面庙宇的情形一模一样,难道不奇怪吗?”

    仙碧道:“或许这密室本就不是寺庙的影子。”

    谷缜笑了笑:说道:“那为何又将这密室修在铜镜之后呢?而且陈设与庙中几乎一般,更何况线索是‘马影’,以思禽先生的智术,这个‘影’字若只是镜中虚像,岂非太过无趣?”

    虞照忽道:“或许思禽先生也没留心镜中虚影和实物是反的。”

    仙碧不由白他一眼,道:“你当思禽祖师是什么人?和你一样蠢吗?”

    虞照大怒,一跳三尺,叫道:“你说谁蠢?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喜欢,喜欢……”说道这里,口气忽地一软,支吾起来。

    仙碧瞧着他,似笑非笑:“你说,我喜欢什么?”虞照一张脸涨地酱爆猪肝似的,蓦的将手一指左飞卿,说道:“就算我蠢,也蠢不过他。”

    他顾左右而言,仙碧脸色微微一沉,左飞卿也动了怒气,扬声道:“姓虞的,我惹着你了么?咱俩谁更蠢些,别说是人,就是一头猪都瞧出来了”

    虞照道:“你不蠢?那怎么会被万归藏捉到,若不是为你,万归藏岂能得逞?”

    左飞卿还未反驳,却听宁凝细声细气地道:“虞师兄你这话不对,我们打不过他,才被捉到,这是力不如人,哪会是蠢呢?若打得过他,我,我……”宁凝性情淳和,难得出声,更不用说是为他人辩护了,虞照两眼瞪圆,竟不知怎样驳她,无奈鼻子里哼了一下,闭嘴不语。

    仙碧却心生异感,偷瞧了宁凝一眼,见她神色激动,眼中浮现点点泪光,仙碧不知她为何如此伤心,越发诧异,收回目光时,却又见左飞卿望着宁凝,眼神奇怪,既似感激,又似怜惜仙碧不由暗付:“这二人被擒时发生了什么?怎地宁凝会破天荒替左飞卿辩护,飞卿又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心思敏锐,一念及此不禁平生疑惑,这时忽见谷缜在室内游走,敲打诸墙,仙碧心有所动,将左宁之事放下,说道:“难道密室中还有密室?”

    谷缜道:“这个密室若不算影子,那么一定还有一个‘影’,马影,马影,必不会在柳祖师地遗像那边,定在骏马一侧,也就是在这密室之中……”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叫道:“有了。”运起“”裂石神通,内劲至墙,石屑纷纷下落,竟又露出一个铜镜,依稀照出骏马虚影。

    如此柳暗花明,在场众人无不心生狂喜,谷缜卸去石屑,双掌运劲,那铜镜纹丝不动。陆渐叫道:“我来。”放下姚晴,走到铜镜之前,低喝一声,镜墙向内转动,露出一丝缝隙,陆渐身子一闪,钻入隙中,片刻道:“一切无事。”

    众人闻言入内,仙碧燃起火折,定眼望去,不出谷缜所料,那密室中仍有一人一马,一鼎四灯,但不同的是,马在外,人在内,恰与第一个密室中的紫薇仪则被托在东方的烛台上,倘若万归藏不曾拿走前者,这两尊紫薇仪隔墙相对,绝似真形虚影,彼此照应。

    谷缜吐了一口气,莞尔道:“诸位,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马影,不过这马却不是寺庙中那一匹,而是第一个密室的马。”虞照道:“这个思?祖师,搞得神神秘秘,做人也忒不痛快。”他公然说祖师的不是,仙碧正欲呵斥,谷缜却笑道:“虞兄有所不知,古人墓葬时多设虚假,外面墓室为假,里面的墓室才是真的,有一假一真的,两假一真的,最多可达三假一真,这有一个说法,叫做‘一月揽三江’,一个月亮照在三条江水中,岂非映出三个影子?算上莺莺庙本身,思禽先生才设两个影室,并不算多。”

    陆渐听得惊喜交集,上前拿起那尊“紫微仪”,姚晴抢过要看,陆渐忙道:“小心点,别摔坏啦。”姚晴撅嘴道:“我这点力气都没有吗?臭小子,小瞧人了。”陆渐颞颥无语,心里却时时地方,待姚晴万一掉落,便出手捞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