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

作者:凤歌



    谷缜哈哈大笑,拍手道:"虞兄何必这么愁眉苦脸的,这可是天大好事,从此二们比翼齐飞,真是可喜可贺,只恨不能立马成婚,叫小弟没了闹洞房的机会."

    虞照脸皮了烫,挥手道:"去,去,你的洞房我也闹不着,大伙儿算是扯平,你若有良心,这些年头来瞧我,咱们再来喝个痛快."谷缜大拇指一跷,笑道:"一定,一定."

    他二人只顾打趣,仙碧目光一转,落在左飞卿身上,见他呆呆望着自己,俊目通红,泪水流滚来滚去,只不流下.仙碧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道:"飞卿"左飞卿身子就声一颤,蓦地挥一挥手,转身去了.

    虞照见状,也不禁住口,目视左飞卿萧索身影,长长叹了口气.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均是亮堂.

    仙、虞二人托词逃避仇敌,长留本文,其实都是借口,以西城的声威,仙碧的神通,纵有宵小要向虞照寻仇,也都只是飞蛾扑火.究其根源,还是回禀左飞卿,只盼关山万里,能够断绝他的痴念,若不然,留在中土,三人牵纠缠,仍是一个不了之局.

    仙碧叹了口气,说道:"当日在姚家庄,令尊失忆,的确非我本意,当时我的念头只求自保,令尊后来遭遇不幸,我心中也很难过,欲要跟你致歉,可你对我成见太深,沿途都不理我,我几次话到嘴边都只好收回去了"

    姚晴怒道:"你还狡辩,分明是你不理我才对.仙碧不觉莞尔:"令尊身故,我心怀愧疚,怎好意思跟你说话.如你还是不平,我此间向你道歉好么?"说到这里敛衽施礼.姚晴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仙碧叹道:"晴丫头,我想拜托你两件事,好么?"姚晴冷冷道:"什么?"仙碧首:"第一件事,就是托你照顾好陆渐."

    姚晴啐道:"这还用你说?"仙碧笑笑,又道:"这第二件事么"她俯身,将北落师门放在甲板上,温柔抚摸它的颈毛,笑道:"北落师门啊,你陪我好多年,想必也很厌烦啦"北落师六懒洋洋瞅她一眼,轻轻叫了一声.

    仙碧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给你换个新主人,你答不答就."北落师门闻声,歪过头瞧着她,仙碧指了指姚晴,笑道:"就是她呢,你喜不喜欢?"北落师门喵了一声,抬起脑袋,在仙碧手上蹭了两下.

    仙碧喜道:"北落师门,你答应啦."笑着笑着,眼泪忽地流了下来,北落师门又在她手上蹭了两下,轻叫一声,迈着懒散碎步,走过甲板,来到姚晴身前,抬起头,瞪圆双眼,盯着姚晴.

    姚晴惊疑不定,却听仙碧道:"晴丫头,这第二件事,便是拜托你照顾北落师门."姚晴呆了呆,俯身抱起那波斯猫儿,用脸贴着那雪白长毛,新中时紧时热,竟不知说什么次好,得到北落师门,无疑就是下代地母,仙碧托付灵兽之余,亦将地母之位交到她手里.

    仙碧见状,莞尔一笑,挽着虞照胳膊,这时姚晴抬起头来,大声道:"臭仙碧,你,你就这样走了么?我,我才不会放过你的."陆渐急道:"阿晴,你说什么话."姚晴怒道:"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陆渐大皱眉头,仙碧却笑道:"晴丫头,若你还想报仇,不妨来到英吉利寻我."姚晴咬了咬嘴唇,默不作声.

    仙碧扫视众人,轻轻叹了口气,蓦地挥一挥手,与虞照转过而去."女王号"拔起铁锚,风帆劲发,在身后流下一溜儿白水,缓缓驶向远方,姚晴望着船影,眼看就要消失不见,忽地按捺不住,抢到船边,欲要举手挥舞,可举到一半,便又垂下,眼眶一热,两行泪水潸然落下.

    东南风起,船行甚速,行了月余,绕过一个岬角,又入一片汪洋,沿途虽有风浪,倒也无甚大碍,姚晴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肌肤渐丰,回复往日神采,陆渐看在眼中,喜在心里,只觉此生已足,纵然眼下死了,也无遗憾.

    仙、虞二人去后,左飞卿再未说过一句话,只是终日坐在船尾,望着西方,怔怔出神.众人知他心事,也都不便和他搭话,只有宁凝陪他坐上一会儿,但也相对默然,无甚话说.

    谷缜闲来无事,一面向兰幽、青娥学说各国夷语,一面对着《万国海图》,指挥该船水手如何顺风顺水,有时与众人喝一顿酒,说些笑话儿,喝到欢喜处,张狂起来,竟与莫乙比记性,和秦知味论美食,与苏闻香商榷香道,跟薛耳论音乐,更跟燕未归赌赛脚力,除了脚力,谷缜大多是输,但他性子极好,赢了固然欢喜,输了也决不生气,总是笑嘻嘻的,是以航程虽远,有他在场,众人倒也不觉乏味.

    又过数月,抵达东瀛日本,谷缜心中得意,向众人笑道:"看到了吧,我说这大地是个圆球,转了一圈,果然回到了倭国."陆渐心中佩服,赞他两句,忽又想起一事,大为疑惑,说道:"若是一个圆球,为什么球那边的人不掉下去呢?"谷缜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喂,莫乙,你读书多,可知道为什么?"莫乙直挠大头,苦着脸道:"书上没有,我也不知啊."谷缜拍手笑道:"好啊,莫大先生,敢情也有你不知道的学问啊."莫乙羞了个大红脸,闷头不乐.

    海船为了补充给养,交易货物,考上一座东瀛小岛,姚晴一边瞧着搬运货物,一边笑道:"陆渐,你曾跟我说,你认识一个倭国公主,如今到了地头,可曾想她."陆渐道:"有点儿想"眼见姚晴撅嘴不乐,便笑道:"阿晴,我若真有那般意思,当初早就留在东瀛,何苦要千辛万苦回中土寻你."

    姚晴神色稍缓,盯着他到:"你回中土了,真是为了找我么?"陆渐指着心口,正色道:"千真万确,这颗心最清楚啦."

    姚晴破涕为笑,轻轻摸着陆渐心口,说道:"傻子,你若敢骗我,我就将它挖出来."陆渐大笑一回,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阿晴,劫海处可有什么异样么?"姚晴道:"也没什么异样,就是指甲长的快些."

    陆渐点头道:"如此说来,劫海真可用人力驾驭呢."姚晴白他一眼,说道:"倘若这次练奴失败,我变成一个大怪物,你还要不要我?"陆渐抚着她脸,微笑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阿晴."姚晴闻言,心神俱醉,紧紧搂住陆渐腰身,将头靠在爱人胸前.

    陆渐与阿市患难相交,听姚晴一说,倒真起了心思,想要知道她的消息,眼看一个东瀛商人上船交易,便拉着姚晴上前,询问阿市下落,那商人见闻颇广,听说是织田家的阿市公主,便告诉陆渐,织田家去年与北近江的浅井家联姻,阿市嫁给了领主浅井长政.陆渐听说阿市已嫁,也很替她欢喜,但心念一转,忽又寻思:"也不知这位浅井是好是坏,可会善待她?"

    姚晴见他神色忧虑,便问缘由,陆渐说了,姚晴笑道:"心痛了么,若是后悔,眼下还来得及."陆渐道:"你又拿我取笑了,常言道:‘一如侯门深似海’,阿市心机不慎,嫁给这些领主,确实叫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