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即便是在江南,在这个季节里,也很少出现这么大的雨水。一般来说,三月的雨大都是轻柔的,无声的。而今天这一场雨,却电闪雷鸣,透出少有的狂暴之气,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曹朋站在驿馆的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流下,如同挂上了一副水帘。
夏侯兰提着大枪,拎着双刀,一路小跑的从拱门外跑进来,跳上门廊之后,用力一抖,水星四溅。
把丈二龙鳞与河一斩靠墙放好,嘴巴里用常山方言低声咒骂。
所骂的内容,无非是怪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
“阿福,看这架势,弄不好明天也走不成。”
曹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好说,江东天气变幻莫测,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放晴。”
“难!”
夏侯兰在门廊上坐下,擦干了头发,“就算是雨停了,估计也不太好走。”
“管他,咱们现在是下人,一切听上面的安排。”
夏侯兰呵呵笑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那我先去歇着,今儿个舟上颠簸的我快散了架,浑身不舒服。”
“恩,我等先生回来。”
荀衍住所,被安排在一个幽静的跨院里。
除了十名家将之外,就是夏侯兰和曹朋两人。荀衍这时候受邀,和王朗去参加酒宴,所以不在这边。
家将们也随同前往,所以偌大的跨院里,只剩下曹朋两人。
挑亮了烛火,曹朋就坐在门廊下,捧着一部论语品读。这部《论》,出自濮阳闿的注解。曹朋发现,里面有不少观点,非常有趣。濮阳闿的确是对《论》下过一番功夫,见解非常独到。
曹朋看得也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已漆黑。
雨还在下,但是比之先前,却减弱了许多。没有电闪雷鸣的狂暴,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令这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孤寂。夏侯兰怕是已经睡熟了,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鼾声。
曹朋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耳听扑簌一声轻响,他猛然停下脚步,探手一把握住那了装着河一斩的鹿皮兜。
目光扫过漆黑院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曹朋搔搔头,拎着刀枪,走进了房间。
一道黑影,从院墙下的一丛花草中窜出,眨眼间消失不见。
曹朋把书案旁边的小火炉拨旺,然后又朝着炉子上的陶盆里,灌了一些清水,放上一个酒壶。
这是荀衍的习惯,每天睡前,都会喝上一壶酒。
即便是他去参加酒宴,曹朋也得要把酒温好。喝不喝,那是荀衍的事,温不温则是曹朋的事。他现在牢记住自己的身份,是荀衍身边的书僮。既然书僮,就必须要做好书僮的本份!
来到江东,等同于身处险境。
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否则露出破绽,必会招惹来祸事。
所以,曹朋很谨慎……
跨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似有人在吵闹。紧跟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曹朋连忙走到门口。
跨院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尔等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朝廷使团,也敢乱闯。”
“本官奉命缉贼,尔等还不让开!若再敢阻拦,休怪本官刀下无情……给我搜!”
说话间,有一队人就闯进跨院。
曹朋眉毛一挑,厉声喝道:“什么人。”
“吴郡贼曹办事,闲杂人等立刻让开,否则与贼匪同论。”
一个军卒大步上前,口中大声喊叫。
眼见着就要登上门廊,忽听铮的龙吟声响。
曹朋二话不说,从兜鞘中拔出河一斩。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大刀破空发出刺耳刀啸声,呼的就劈向军卒。那军卒也是吓了一跳,啊的大叫一声,脚下一滑,噗通就摔倒在泥泞中。
大刀贴着他的耳轮,无声没入地上。
“此乃朝廷使团驻地,胆敢上前一步,视若寻衅朝廷,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闯进跨院的军卒,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们今儿个,是遇到狠人了!他们刚才喊着‘与贼匪同论’,人家这边就回一个‘寻衅朝廷,意图谋反’。这罪名之大,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起来。而且对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夏侯兰被惊醒,从房间里走出。
曹朋探手将丈二龙鳞扔过去,“子幽,给我守在这里。”
说罢,他提刀向前,垫步拧身,便跳到了院中。
他这对河一斩的长度,甚至比他的个头还高,长刀拖地,短刀负于身后,往院子里一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夏侯兰也不犹豫,探手将丈二龙鳞的枪套取下,大枪蓬的往门廊一顿。
“何人,胆敢生事?”
跨院外,传来一声怒喝。
紧跟着火光闪动,一个青年武将,手持大刀,大步进来。
“小子,吴郡贼曹缉贼,如果你再敢阻拦,就休怪我不客气。”
那青年相貌英挺威武,只是却给人一种凉薄狠毒之感。一双蛇眼,扫过曹朋手中双刀,顿时露出贪婪之色。
曹朋不紧不慢道:“那我也再说一遍,朝廷使团驻地,若无上命,任何人闯入,都将视作寻衅朝廷,以谋逆论处。你再敢上前一步,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贼张狂,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使团,依我看,你就是那贼匪同类……来人,给我把这小贼拿下。”
两个军卒齐声应命,迈步就冲向曹朋。
也许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娃娃,拎着那么大两柄大刀,吓唬人吗?
哪知他二人刚一靠近,曹朋脚踏阴阳,蓦地一个旋身错动。长刀在地面上划过,迸溅出星星火光。刀口一片水幕,一抹寒光后发先至,将水幕斩断。那刀光,快如闪电,两个军卒刚站稳脚步,大刀就到了跟前。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两蓬血光和着水幕,在火光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