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兴冲冲的回到家中,也没有理睬门丁仆役的招呼,便直奔后宅而去。
他走进一座跨院,褪下靴子,迈步登上门廊,而后轻叩门扉,拉门走进房间。屋子里,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正半倚着书案,手里捧着一卷书,正有滋有味的翻阅……他站起来大约有七尺六寸左右的高度,体格不甚魁梧,面容严峻,棱角分明,犹如刀削斧劈一般,透出阳刚之美。剑眉朗目,颌下一部美髯,使得他看上去,更有一种华贵气质。
见伊籍进来,男子放下手中书卷。
“友若,成了!”
伊籍一脸笑容,在男子身旁坐下,“幸不辱命,刘荆州同意了!”
中年男子闻听,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轻轻点头,露出释然之色,“如此,多谢机伯相助。”
他,名叫荀谌,字友若,颍川人。
在后世,荀谌的名声并不是特别响亮,有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在三国,荀谌之名可谓响彻南北。他有个弟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荀彧荀文若……
荀谌最初是冀州刺史韩馥的谋士,后来袁绍入主河北,荀谌便成为袁绍的谋主之一。
荀氏三若,性情各有不同。
荀衍很四海,很豪爽;荀彧文质彬彬,有点喜怒不形于色;而荀谌则极为刚直,好兵事,不喜虚与委蛇。三兄弟的性格不同,所以走的道路也不一样。荀谌投奔袁绍之后,一度被袁绍看重。只是随着袁绍手下出现派系后,荀谌渐渐被排除出核心,成为一个边缘化人物。
建安四年,也就是曹操攻伐汝南刘备的那一年。
荀谌、田丰、沮授联名请求袁绍出兵救援刘备,却最终被袁绍否定。
田丰和沮授还好一些,属于本地大族。可荀谌却因为种种原因,被赶去了平原郡,辅佐袁谭。
刘备千里大迂回,从汝南投奔袁谭之后,就是由荀谌引领。
不得不说,刘备的个人魅力奇强。
以荀谌之能,竟然也被刘备所吸引,深为折服。乃至于刘备投奔东海郡之后,向袁谭请求援助。荀谌自告奋勇,前往东海辅佐刘备。只可惜那东海郡,的确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看似面积广袤,实则人口稀缺,物产贫乏。加之三面受敌,即便荀谌有通天之能也无可奈何。
于是荀谌干脆弃了袁谭,随刘备杀出重围。
在历史上,荀谌的命运也很多桀。官渡之战后,随着袁绍的灭亡,便不知所踪,去向不明。
而今,却因为种种原因,荀谌跟随了刘备。
当然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至少袁绍曹操,都以为荀谌死了。
荀谌不需要担心家眷安危,勿论是袁绍还是曹操获得最终胜利,他的家小都不会受到亏待。
袁绍,没理由为难他的家小;曹操,更不可能为难。
荀谌的两个兄弟,如今都是在曹操麾下效力,曹操又怎可能威胁他的家人?
逃离东海郡,藏身于汝南后,刘备和荀谌,一直都关注着官渡大战的发展趋势。从一开始袁绍占据绝对优势,到后来逐渐持平,荀谌便看出,袁绍最后必然不是曹操的对手。
若袁绍亡,又该如何?
荀谌和刘备商议,决定暂时依附于刘表。
在刘备的麾下,荀谌可以获得足够的重视,施展他的才华;而刘备呢?在经历汝南、濮阳、东海一连串的惨败之后,也发现了他最大的一个弱点。此前刘备征伐天下,靠的是他的勇武和谋略;但仅止是军事,还远不足以站稳脚跟。他手下原来也有几个谋士,可如今,简雍孙乾,一个战死,一个被俘,生死不明,刘备迫切需要有人帮助。而这时候,荀谌来了,无疑使刘备如虎添翼。他待荀谌,犹若上宾,可谓是言听计从,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刘景升,未必肯容我吧。”
“明公不必担心,刘景升虚有其名,不足为虑。
如今荆州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激涌。刘表不管怎么说,终究不是荆州人。荆州士族或许可以接受刘表,却未必肯接受那些随刘表而来的人。荆州治下,倾轧甚烈。刘表东有孙权之患,西有刘璋虎视眈眈。曹操此次获胜,必然给刘表带来巨大压力,明公此去,刘表必能接纳……明公进入荆州之后,可在明处虚与委蛇,谌自会在暗中帮助,休养生息,以图来日与曹操决战。”
刘备听罢,喜出望外,立刻请荀谌先往韦子乡,秘密与麋竺兄弟联系。
而后又通过麋竺兄弟探听出荆州虚实,最终选定了伊籍为突破口。伊籍原本也是中原名士,荀氏三若之名,足以令伊籍竭力帮助。荀谌一到襄阳,便和伊籍取得联系,并请求伊籍出面,代为说项……果然,正如荀谌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刘表在伊籍劝说下,很容易便答应下来。
“友若,不知玄德公合适可入荆州?”
荀谌微微一笑,“且不着急,若玄德公来的太早,只怕于机伯不利。我明日就返回韦子乡,最迟来年中,玄德公必然会抵达荆州。到时候,还希望机伯能够从中,多多予以照拂。”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伊籍连连点头,同时对荀谌缜密的思路,也极为赞叹。
不错,如果刘备来的太快,恐怕刘表就要心生疑虑:我刚同意,那刘玄德就到了?是不是刘玄德和伊籍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若如此的话,岂不是引狼入室?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状况,连伊籍都要陷入麻烦之中。
同时,伊籍也需要时间准备,为刘备前来造出足够的势来,否则刘备来了,单凭伊籍一人,也难以给予支持。所以,荀谌不愿意来的太早,伊籍也欣然同意,准备多联络一些人,以便刘备抵达时,可以给予更大的帮助。
就在伊籍离开刘表府邸的时候,一个奴仆步履匆匆,穿过中阁后,来到后堂花厅。
花厅里,火盆中炭火熊熊,使得屋中极为温暖。
一个身着淡青色裘衣,云鬓高耸的美艳女子,正在和几个妇人说话。
一名小婢走进花厅,在那美妇人耳边低声细语两句。
美艳女子闻听,顿时变了脸色。
她与那几名妇人道了个罪,匆匆走出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