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往曹朋的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柔软暖和的裘衣:这个大哥哥,看上去倒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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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阴,本是颍川治所,也是颍川郡最大的一座城市。
它坐落于中原大地,巽水绕城而行。东汉年间,这里更是大汉治下学术气息最浓的地方之一。
颍川书院,或许比不得太学,但声名却丝毫不逊色于太学。
东汉末年时鼎鼎大名的人物,大都在颍川书院留下烙印。或是求学于颍川书院,如荀彧,荀攸,陈群等人……或教学于颍川书院,似李固、李膺、蔡邕等名流大儒,莫不在此授课。
颍川书院门外,矗立一座座石碑。
上面留有许多名家的笔墨,为士人所尊敬。
来到颖阴,即便高傲如庞统,也自觉的下马,牵马而行。
曹朋等人更是如此,一个个面露敬慕之色。随着许都的崛起,颍川第一大县的名号,早已转移。但人们来到颖阴,还是能感受到这座古城的庄重气息,令每一个人,都不自觉的产生敬重之意。
曹朋等人先是在官驿找到住处。
虽然曹朋被罢官削爵,却依然保留着骑都尉的官阶。
加之,他如今也不是无名之辈,所以官驿的驿长,丝毫不敢因为曹朋没有职位,而露出怠慢之色。谁都知道,曹家(这里指的是曹朋家)已不是那种小门小户人家。随着曹朋声名鹊起,曹汲和邓稷的官位不断提升,曹家崛起已势在必然。如今,曹家在许都只能算是一个中下之家,主要还是在于人丁稀少的缘故。但假以时日,待曹朋复起,其前程必然光明。
更何况,曹家和颍川几大世族的关系,似乎非常密切。
安顿下来之后,曹朋先是让夏侯兰带着朱夏去城里买几件换洗的衣服。
葛玄既然把朱夏托付给了曹朋,曹朋就不可能有半点怠慢。等回去了许都,必然会请许都最好的衣匠,为朱夏重新置办衣物。不过现在嘛……且先应付一下,随便买上几件就够了。
曹朋和庞统,则换上一身衣服,带着十几名飞眊,离开官驿。
庞统离开水镜山庄之前,徐庶曾详细的说过他的住所。所以,一行人并不太困难,便找到了徐庶的家。
徐母,正在家中推碾。
徐庶外出求学之后,徐母便靠着卖豆腐为生。
她做的豆腐,在颖阴颇有名气,反正比后世的染色豆腐,要强上百倍。
每天一大早,就会有城里的酒肆将徐母做好的豆腐买走,然后十天一结账,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两三贯的收入。只是这年头物价很高,一斗粗粮就要一百二十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可不是一个小负担。加之徐庶在外求学,虽然不靠徐母资助,但徐母还是习惯性的,把钱攒起来,等凑够一定数量,托人送去荆州。君不见,后世大学里,学子们衣衫华美,可家中父母,却是省吃俭用。望子成龙之心,自古有之,不论历朝历代,都不会有甚改变。
听说庞统是徐庶的同窗,徐母极为高兴,在家中热情的招待。
看着徐母那一身补丁叠着补丁的衣衫,看着她那双在寒冬腊月里,被冻得红扑扑的双手,曹朋不由得生出万般感慨。
“阿福,怎么不说话?”
看曹朋一直沉默,庞统忍不住问道。
曹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士元,你若是有空,请把这首诗寄予元直,想来他一定明白。”
庞统一怔,在心里暗自重复两遍。
抬起头,看着徐母忙碌的身影,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
“阿福,你这一首诗,却道尽了为人母者之伟大。”
徐母年纪在四十上下,透着一股子爽朗。
她走进房间,见饭桌上饭菜未动,忍不住道:“两位先生,何故不食?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不不,伯母你莫要再忙碌,坐下来一起用饭吧。”
徐母也没有客气。
虽然她口称两人为‘先生’,却毕竟是徐庶同窗,也算是她的晚辈。
只不过,曹朋的排场太大,让徐母有点弄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庞统只说自己是徐庶的同窗,以至于徐母以为,曹朋也是。她坐下来后,为曹朋和庞统分别夹菜,好奇的询问徐庶在荆州的生活。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
“在下曹朋,并非元直同窗。
但与元直,却神交已久。早年间曾得小庞尚书之关爱,故而与士元兄弟相称……伯母,您这饭菜确是可口的很。想必元直漂泊在外,定然怀念。我听说他已学成,何不令他回来?”
“那孩子说,他想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胡闹!”
曹朋勃然大怒,厉声道:“岂不知父母在,不远游,行必有方。元直已是大人,当担负起责任,岂能为一己之私,竟置人伦而不顾?此非贤者所为,若见到元直,必斥责于他……”
徐母吓了一跳。
曹朋这一怒,令徐母有些心惊肉跳。
毕竟,曹朋也曾为官,治下曾有多大数万百姓。
在军中历练许久,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在不经意中流露。
莫说徐母心惊肉跳,就连庞统也为之畏惧。曹朋一怒,有一丝丝淡淡杀气,令庞统噤若寒蝉。
“曹朋?敢问是大名鼎鼎的曹八百?”
“呃……伯母也知我名?”
徐母顿时露出敬重之色,连忙道:“曹八百之名,老身岂能不知?未想到我家元直,竟能结交名士……曹公子误会了,非是元直不孝,却是我不同意。此前元直也曾想过要回家来,但我觉得,他还需历练,所以就拒绝了。还请曹公子息怒,莫要怪罪我儿。”
曹朋如今虽非博学大儒,却也是个有名气的人。
他若是公开指责徐庶,那徐庶这不孝之名,必然无法洗刷,一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庞统,在一旁静静聆听。
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感慨:元直,这一次你恐怕只有入友学之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