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将动,会有诸多琐事。
虽说荀彧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可曹操还是要做出一些安排才好。比如,许都兵权由谁节制?比如各项政务,该归谁打理?林林总总,看上去好像不多,可安排起来,却是极为繁琐。好在,随着夏侯渊自山东归来,使得许都安全可以保障。
夏侯渊,拜卫将军……
待处理完后,天色已晚。
郭嘉正准备回去,却被曹操唤住。
他随着曹操,来到后宅的书房里,见书房里的陈设,似乎有一些奇妙的变化。
以前的坐榻和长案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太师椅和一张半人高宽大的书案。
“这是友学在河西,根据胡人的家具做出来的新玩意儿。
开春时,他派人送来了一套,还有八十卷伯喈公当年的藏书。据说,是昭姬背写出来。他让人在许都买一些能读书识字的婢女,说是要送给昭姬……呵呵,说起来也怪,昭姬颠簸流离多年,居然不肯返回故土,居然选择留在了河西。”
曹操开篇,一副嬉笑之色。
末了还眨了眨眼,透着一副‘你懂的’表情。
郭嘉知道,曹操把他留下来,很可能是要讨论关于曹朋的事情。
不过既然曹操不先开口,郭嘉也不会主动提起。于是笑呵呵道:“才子佳人,最是美谈。友学才学横溢,昭姬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一起,留在河西倒也正常。”
“哈哈哈,奉孝所言,深得我心。”
曹操笑罢,脸色突然一变。
“奉孝,近来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哦?”
郭嘉愣了一下,有点捉摸不定,于是摇摇头,轻声道:“最近嘉身体不适,故而很少留意外面。”
不是我不关心,是我身体不好!
曹操一笑,“我却听到了一些说法,言仓舒聪慧,甚得吾心,可以为世子?”
那双细长的眸子,如鹰隼般,凝视郭嘉。
郭嘉心里一动,故作惊讶道:“不会吧,仓舒年仅八岁,谁会那般无聊,言及此事?”
“可是,子桓却信了。”
曹操,步步紧逼。
郭嘉道:“子桓公子年岁已长,若继续留在漆县,眼界不免狭窄。今返回许都请战,倒也是一个机会。河北之战在即,正是子桓建立功业之时,我看很合适。”
曹操忍不住笑了!
他想要套郭嘉的口风,可是郭嘉就是不往上靠拢。
他摇摇头,“奉孝,你知我意。”
郭嘉顿时沉默了……
他知道,这一次他恐怕是无法躲避过去。于是,沉吟片刻后,郭嘉抬起头,正色道:“司空正值春秋鼎盛,何必急于立嫡?”
“虽非我所愿,却不得不为之。”
曹操叹了口气,轻声道:“子潃故去后,一直有人劝我。可我却总是无法下定决心。子桓沉稳,子建才高,而仓舒聪慧,皆上上人选。但问题是,子桓根基不稳,无甚功勋,难以服众;子建好清谈,才学虽高,可为名士却不足以当大事。仓舒……年纪太小,而子文好勇斗狠。我本想等过几年再想此事,但现在……
做大事,当需早筹谋。
有些事情若没个准备,万一发生,岂不是措手不及?
袁绍昔年犹豫,而使河北混乱;此前车之鉴,我需及早筹谋,以免重蹈覆辙啊。”
曹操说的很隐晦,但郭嘉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在担心!
可他又担心什么?
当曹操提及袁氏诸子的时候,郭嘉心里一动。联想到之前曹操提及曹朋,顿时豁然开朗。
莫非,曹操担心党争?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郭嘉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在沉吟半晌之后,他轻声道:“主公,友学……”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思忖了一番之后,蓦地向曹操看去,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主公,我有一计,可使主公无后顾之忧。”
“讲!”
郭嘉咬咬牙,“今日主公曾示友学三十六计。虽只胜战计,但却……
主公,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不知若何?”
曹操的眼睛眯缝起来,闪过一抹精芒。
半晌后,他突然笑了,“哈,奉孝说笑,某不过随意一说,奉孝不必往心里去。”
“哈哈,嘉亦说笑。”
“那早些回去歇息吧。”
“嘉,告退。”
郭嘉起身离去,而曹操则端坐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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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风,仍有寒意。
郭嘉走出司空府,激灵灵打了个寒蝉,才觉察到,他内衣几乎湿透。心里,隐隐有些发冷,却又忍不住有一些兴奋。他可以感觉到,那禁锢曹操野心的紧箍咒,有些松动。事实上,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曹操可说是大势已成,只待北方平定。只是此前,曹操一直有所顾虑。而今,他这种顾虑,好像有些消减。
不过,曹操对曹朋,似乎有所警觉。
郭嘉虽然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机巧,但还是觉察到了……
但愿友学莫要怪我!
他暗自叹息一声。
刚才与曹操说的那一番话,源自于曹朋《借刀杀人》之计的解释。曹朋,是刀!杀谁?曹操知道,他郭奉孝也清楚……只是目前而言,时机似乎尚未成熟。
也唯有这样,才能让曹操消减去对曹朋的顾虑。
希望他,将来能明白我的苦心吧!
郭嘉用力甩了甩头,登上停在司空府外的马车。这件事,必须忘记,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去毓秀楼!”
随着郭嘉一声吩咐,车夫应诺,扬鞭在空中啪的一声脆响,赶着马车缓缓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