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强压着澎湃心潮,说道:“如果推开门扉,再看到一桌菜,那可真就是回家了。”
阿珩跳开碧螺帘,“我们到家了。”
桌子上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蚩尤默默走了过去,跪坐下开始用饭,吃得十分香甜。阿珩坐到他身边,尝了一口,皱了皱眉,种花弄草她还行,可这饭也就是勉强下咽的水准。
蚩尤含笑道:“以后我来做饭就行了。”
阿珩听到那个“以后”,只觉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说话算话,不算话的是……”说别人是畜生,算骂人,说蚩尤是畜生,按可算褒奖,蚩尤高兴着呢!阿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算话的是人!”
蚩尤刚喝了一口酒嘎,闻言全喷了出来。
阿珩笑看着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心爱的人欢笑更幸福的呢?
用过饭后,两人就坐在竹楼上喝茶纳凉,蚩尤低声问:“这真是你给我的家吗?”
“也是你给我的家。”
“那少昊给你的家呢?”
阿珩笑吟吟地卖着关子,故意逗他,“如果你表现得好,我就会离开少昊。”
蚩尤此时心满意足,全不在意,挑起阿珩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你指哪方面?榻上吗?”
阿珩羞恼,抡拳打他,蚩尤把她抱到脚上,双臂圈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阿珩靠在他肩头,问道:“这次你能留几天?”
“你能留几天,我就能留几天。”
“宫里有个傀儡代替我,有少昊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是假的,大家又都知道我身体弱,不怎么见客,我多住几天,也不会有人察觉,你可是督国大将军。”
“祝融出关后,忙不迭地揽活干,这几百年榆罔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我过于残暴,正好借助祝融,平复一下那些诸侯贵族们的怨气,我现在乐得清闲。”
阿珩意有所指地问:“清闲到可以退养山林了吗?我们可以就在九黎定居,你种桃树,我来养蚕。”
蚩尤笑着,却笑而不答,半晌后说:“总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可不耐烦种桃子。我要带你和逍遥做一些所有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众人都说大荒的最东面是汤谷,最西面是虞渊,最南面是南冥,最北面是北冥。可汤谷的东面,虞渊的西面,南冥的南面,北冥的北面是什么?难道就是无边无际的汤谷虞渊、南冥北冥?等到那一天,我们一起坐着逍遥去看看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还有烈阳和阿獙。”
“嗯,还有烈阳和阿獙!”
阿珩笑了,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
蚩尤笑勾住她的手指,“永不变!”
两人来来回回用力勾了几下,大拇指对按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在亲密地亲吻,他们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五指张开,交握住了对方。
蚩尤另一只手抱着阿珩走进了屋子,把阿珩放在榻上,扯开她的衣衫,掌心贴着她的腹部,滑到胸口,从胸口滑到臂膀,与另一只手交握,纠缠在一起。
屋檐下的风铃,欢快地在风中荡来荡去。
叮当、叮当、叮当……
山中日月流逝快,不知不觉中,蚩尤和阿珩已经在九黎住了一个多月。
有时候,阿珩觉得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只要他们躲在九黎,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可是,他们可以忘掉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不会遗忘他们。
赤鸟带着一份玉简飞来九黎。
蚩尤看完玉简后,对阿珩说:“我必须回去了。黄帝御驾亲征,已经打败了共工,神农军心散乱,榆罔被祝融鼓动,为了对抗黄帝,也准备御驾亲征。”
“什么?”阿珩震惊地不敢相信。
“三千年前黄帝轩辕一夜之间打下了燕北十八峰的奇迹还在神族中流传,黄帝任统帅的消息传出,神农国的将领都心惊胆战。榆罔派了共工出战,共工却惨败,神农举国皆惊,不断有臣子向榆罔进言应该割地求安。榆罔为了稳定军心,激励士气,在祝融的鼓动下,也决定御驾亲征,大军已经出发。”
黄帝和炎帝亲自对决?
阿珩头晕目眩,扶着窗户,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山中不过一月,世上竟然已经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蚩尤的性子从来不拖泥带水,他用力抱了一下阿珩,就跃到了逍遥背上,“事情平息后,我会来找你。”
阿珩默默地点了下头,心中有重重压迫,猛地拽住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蚩尤笑着挑了挑眉,“阿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被祝融追杀时,是榆罔深夜跪求炎帝收回杀我的旨意;我到神农山后,所有人都既鄙视我又害怕我,只有榆罔用平常心待我,和我一起喝酒;我怒气冲冲打伤众人,逃下神农山,连炎帝都决定放弃我,是榆罔星夜来追赶我,跟了我几天几夜。如果没有这个心慈手软,婆妈啰嗦的榆罔,就没有今日的蚩尤,也就没有你我的再次相遇。”
阿珩不能言语,的确如蚩尤所说,连炎帝都为了神农对蚩尤有算计之心,可榆罔自始自终一直待蚩尤赤诚真挚,蚩尤对他的敌人固然凶残,对他的恩人更是涌泉相报。
蚩尤从窗口探过身子,狠狠亲了阿珩一下,“我走了!”
阿珩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想放!
逍遥慢慢升高,他的手从她手里渐渐远去。可逍遥似乎也知道阿珩的心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闪而逝,而是慢慢地飞着,蚩尤回头凝望着阿珩。
整面山坡都是桃林,此时已是绿肥红瘦。东风送春归去,落花残蕊被卷得漫天飞舞小巧的竹楼独立在桃花林中,阿珩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离去,青色的身影在迷迷蒙蒙的桃花雨中透出了孤单。
阿珩知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用力挥了挥手,故作欢快地大声叫:“下次你回来时,我们就可以做自己种的菜吃了。”
蚩尤只觉柔情百转,眼眶发涩,似乎满腔铁血豪情都化作了千回百转的绕指柔,莫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落泪时。
阿珩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蚩尤猛地回头,一边命逍遥加速,一边高声而唱,将一腔热情都化作了奔放热烈的情歌,让天地都听到他对心爱姑娘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