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仆盯着夷彭,“轩辕夷彭,你可听到了地下亡灵们愤怒的吼叫,若水女人们痛苦的哭泣?”
夷彭淡淡说:“我不知道四嫂在说什么,请四嫂节哀顺变,不要胡言乱语。”
黄帝对侍女下令:“王子妃伤痛攻心,神志不清,快扶她下去。”
侍女们想把昌仆强行带走,一群若水大汉噌的一声拔出大刀,挡在昌仆身周,杀气凌然。
昌仆朗声说道:“王姬发现了祝融在布阵引火山爆发,派人送信给黄帝,请求他派神将去化解祝融的阵法,我和昌意一直苦苦拖着祝融,拖到了傍晚。只要援兵及时赶到,就肯定没有今日的葬礼。可信件在中途被人截取,截取信件的人就是他——轩辕族的九王子!”昌仆指着夷彭,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夷彭。
昌仆的视线慢慢扫过所有的轩辕族人,目光冷冽,面容肃穆,一瞬间黄帝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昌仆说道:“自从我父亲跪在黄帝脚下,把最古老的若木花双手捧给黄帝,选择了归顺轩辕国时,我们就是轩辕的子民,也就是轩辕九王子的子民,可他却为了一己私仇背叛了自己的子民。作为若水的族长,为了六千族民的亡灵,六千女人的哭泣,我不能原谅他,若原谅了他,我无颜回若水!作为昌意的妻子,他杀我夫婿,我更不能饶恕他!”说话声中,昌仆突然拔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飞身跃起,拼尽全力,刺向夷彭。少昊铸造的神器真正发挥出了它可怕的威力,人器合一,气势如虹,无坚不摧。
夷彭早已习惯王族内隐藏在黑暗中的勾心斗角,怎么都没想到昌仆竟然敢当众杀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匆匆忙忙的布置结界,却挡不住昌仆早有预谋、不顾生死的全力一击。昌仆势如破竹,所有的阻挡都被冲破。
夷彭眼前只有一道疾驰的彩光,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绚烂,他怎么躲都躲不开,虹光在他眼前爆开,飞向他的心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再无从躲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耳边死一般的寂静。
夷彭以为死亡会很痛苦,却没有感受到心脏被击碎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心口,什么都没摸到。
在夷彭的感觉中十分漫长,可实际昌仆的兔起鹘落、闪电一击,只是短短的一瞬。黄帝呵斥侍卫的声音此时才传来,夷彭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一个身体软软的倒向他,他下意识的接住,是他的母亲,胸口喷涌的鲜血浸透了他的双手。
昌仆没想到彤鱼氏会飞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她的击杀,此时再想刺杀夷彭已经来不及,侍卫们已经团团把她包围住。
以生命为代价绽放的鲜血之花色彩夺目,缤纷绚烂,可是夷彭眼中的世界骤然变成了只有黑白二色,凄冷绝望。
“娘,娘!”夷彭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抱着母亲,用力去按伤口,想要堵住鲜血,却只感受到母亲迅速冰冷的身体。
母亲已经气绝,可她在微笑,利刃刺破心脏肯定很痛,但是她知道儿子没有被伤害到,那么即使再有百倍的碎心之痛她也甘之若酿。
“娘!”夷彭哀嚎,叫声如狼。
有很多侍卫冲上来,似乎想帮他,可他愤怒的推开了他们。
滚开,都滚开!
黄帝走了过来,颤抖着双手想抱起他的母亲,他一掌打到黄帝的身上,“不许碰我娘!你也滚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薄幸男人不配碰我娘!”
就在几天前,母亲为了替他求情,还在卑微的对黄帝下跪哀哭。黄帝对母亲怒吼,说什么仅剩的旧情也已经被她的疯狂和狠毒消磨干净,母亲拖着黄帝的衣袍哀哀哭泣,他却重重的踢开了母亲,扬长而去。
夷彭抱着彤鱼氏,又是大哭又是大叫,好似疯了一样,“娘,娘,你醒醒,你还没看到朝云殿的那个女人死,你不是说绝不会放过她的吗?你睁开眼睛,我一定帮你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留,我一定会替两个哥哥报仇”
他抱着母亲,跌跌撞撞的向山林深处跑去。
没有人想到葬礼上竟然会发生如此巨变,还牵涉到王室隐秘,吓得纷纷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帝脸色铁青的下令:“把所有若水人都拘禁起来,昌仆关入天牢,由秋官司寇亲自审理,按照律令处置。”
昌仆对她的侍从们说:“丢掉兵器,不要反抗。”
她抱起颛顼,对他喃喃低语:“好孩子,娘很想能看着你长大,可娘不能,娘太想念你爹爹了,也许你会恨娘,可等你有一日碰到生死相许的心爱的女人就会明白了。”她取下鬓边的若木花,把它放到颛顼的手里,“等你碰到她,就把这个送给她,带着她到我和你爹的墓前。”
颛顼似已感觉到不祥,放声大哭,“娘,娘!”
昌仆紧紧搂着他,边亲边说:“以后要听姑姑的话,你姑姑会照顾你,娘就自私的去找你爹爹了。儿子,即使恨娘,你也一定要好好长大,成婚生子,生一大群孩子,你爹爹一定很开心”
阿珩知道黄帝绝对不会姑息昌仆当众刺杀的行为,不仅仅是因为她杀死了轩辕国的王妃,更因为如果原谅一次,就等于在告诉所有人都可以目无法纪,随意行刺。
如今之计,只能先遵令入狱,在试图化解,看来昌仆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下令让她的侍卫立即放下了兵器。
阿珩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昌仆抱着颛顼,喃喃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姿势十分留恋颛顼,眼睛却是一直望着昌意的墓穴,边笑边哭,笑得幸福甜蜜,哭得悲伤哀绝。
阿珩全身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冲上前,“嫂子,千万别做傻事!”焦急的伸出双手,想要拉住她。
昌仆把颛顼放到阿珩手里,“小妹,对不起你了,要你担待起一切,帮我照顾颛顼。”
颛顼就在手边,阿珩只能下意识的抱住孩子,昌仆冰凉的手指从她指间滑过,“你四哥要我告诉你,他不怪蚩尤了。”
阿珩一愣,电光火石间,昌仆反手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去拘捕昌仆的侍卫们失声惊叫,不知所措的呆住了。
阿珩半张着嘴,喉咙里呜呜地响着,她用力把颛顼的头按向自己怀里,不让颛顼看,身子簌簌狂抖,连着颛顼也在不停的抖动。
颛顼大叫“娘,娘”,猛地在阿珩的手上重重的咬了一口,趁机迅速的回头,看到母亲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向父亲的墓穴。母亲的裙衫都被鲜血染红,颜色鲜亮,好似他在大伯和大伯母婚礼上看到的鲜红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