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泪汹涌地涌出,她并不是难过,而是愤怒,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你……你这是落井下石!"她半天才呻吟着吐出一句。
杜长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并没有勉强你啊,我给你选择,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毫无疑问,他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正是那架琴!那天在雨中,看她不顾一切地擦拭着钢琴,那么细致,那么动情,仿佛她擦拭的不是一架琴,而是一个人。是林然吗?真是好笑,人都守不住,却守着一架琴,她以为她惜命一样的惜琴就可以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这正是她的愚蠢之处!
可是,为什么,他看到她那几近疯狂的样子,他居然心里发痛?不是为她痛,是为那个死去的人。
顿时,心底升腾起炽烈的火苗,燎得五脏六腑都要燃为灰烬,他不能想到林然,不能想到过往,一想心底就会气血翻滚。
当年,他六岁,家破人亡,是林然亲手把他牵进林家的门,从此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二十余年的手足情深,原以为可以做一辈子好兄弟。可是五年前,林然死了,被他老婆的一个毒吻毒死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她叫舒曼,林然的老婆是她的姐姐,叫舒秦。
很多的话无需多说,他就是因此而接近她。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徘徊,明知她和别人在上演着悲欢离合,他仍是希冀着的,期待哪天能和她不期而遇。只是他一直缺乏勇气,即便林然死在她姐姐的手里,他在悲愤和犹豫中煎熬了很久,也没敢贸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叶冠语有预谋地现身,他不知道他还要在暗处隐藏多久……
韦明伦不知其中缘由,悄悄将他拉到阳台上,好言相劝:"她病得很重呢,出院的时候医生说不能受刺激,你可别刺激她,她得的是心脏病。"
"我就是看在她有病的分上才收留她。"杜长风掏出烟点上,一脸的漠然。
"演出得心甘情愿,你强迫她能成吗?"
"由不得她!"
"你怎么一点都不惜香怜玉?"
"我没你这么软的心肠,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怜她,你就知道她根本不值得怜!"杜长风仰起脸孔,眉心郁结的冷酷,让人无法直视。
韦明伦一直知道他很冷酷,尤其对待女人,可是从未见过他如此不通情理,韦明伦有些生气:"我说Sam,原来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吧,你说元谋人已经开始对舒曼采取行动,你不能让他捷足先登,你要我出面劝说她留在学校执教,我都依了你。可是怎么眨眼工夫就变了呢?你不会是利用我去忽悠她,骗她来离城,以达到你个人的目的吧?"
杜长风反问他:"你说呢?"
"你--"韦明伦当下明白,这回又上了他的当了,如果不是舒曼还在屋内,他恨不得揍他一拳,"Sam,如果你还有点人性,就请马上住手!我知道林然的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舒曼也是受害者,就为着她那么爱林然,你也不应该对她下手吧?如果林然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你的!再说你不能把我拉下水,你自己怎么无耻都可以,不能赔上我的名誉!"
杜长风弹弹烟灰,冷笑着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就不要说什么名誉了,你现在可以退出,我不拦你。反正我也不想继续演出,是你非得要我露面的,你知道我扮久了鬼,不适合出现在阳光下……"
"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啰?"韦明伦眼睛都气红了。杜长风居然还拍拍他的肩膀:"达尔文,你跟我在一起也十几年了,你很了解我,可是你未必懂我。这世上,没人真正懂我……"
韦明伦说:"这是因为你总是把别人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你以为我愿意?如果你有我这样的经历,你会坦然地面对这陌生的人群吗?被自己的父亲送进疯人院,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杜长风眼中寒光凛冽,声音沙哑沉重,"如果可以做人,谁愿意做禽兽?我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人逼的,而且是我最亲的人!我要做什么,我不做什么,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达尔文,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或者拖累了你,你现在就可以走,经济上我会给你补偿……"
韦明伦显然深受刺激,难以置信地看着相交多年的老友:"你果然是禽兽,这些年我对你的付出,从来没想过要你补偿什么,我是把你当朋友当兄弟,真心地想帮你,你竟然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你就不要管我怎么对她,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你,你以为我愿意管?"
"那就OK。"杜长风别过脸,望向客厅里的舒曼。继而又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叹息的是什么。原以为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却不料她太弱,弱得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扭断她的脖子,于是戏还没开场,就得落幕。
"就她目前这个状况,活不过两年。"这是那天医生的告诫。听到这话,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留她和她的琴,心软吗?决不是。
他只是想看看这只外表强悍的小母鸡最后会挣扎到什么境地才死去,他天性残忍,小时候和林然掏鸟窝,林然总是对连毛都没长全的小鸟怜爱有加,捧在手心呵护。而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对小鸟开膛破肚,用从家里偷来的铁丝串好,撒上盐花,就着火烤着吃。林然和弟弟林希发现后惊叫,可是他却自在地享受着绝无仅有的美味。所以林然后来一直说他有"兽性",他也默认。与生俱来的硬心肠,没办法的事情。
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曾让他牵肠挂肚十余年,仍不可能让他软下心。他恨她,不仅仅是因为林然,更是十余年的精神桎梏不得解脱。他一定要解脱!既然不能如预想中的那样尽情折磨她,那就看着她死去吧,就比如儿时看着无辜的小鸟在他的刀片下挣扎嘶叫一样,那种快感,跟其美味一样绝无仅有。
他不会为这个女人的死掉一滴眼泪。
哪怕眨一下眼睛也不可能。
他敢保证。
"好吧,我参加演出。"舒曼最终妥协,很骄傲,即使是妥协,也高昂着头,"但我会尽快找到地方住,然后我会搬走,演出结束后,我的演出费抵我的房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