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违背自己的良心给无罪的人定罪,让有罪的人无罪。"
一句话震倒一屋的人。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沉默的叶冠语。林维立即以别样的目光打量这个年轻人:"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叶冠语点点头:"当然,你说的就是这意思。向法律低头,就是向自己的良心低头,因为法律代表着公正,在公正的法律面前,你明知无罪偏给嫌疑人定罪,良心上肯定过不去。这很正常,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很多时候,我们是被自己打败的。"
"你说的是没错,不过法律这个东西,不是全能的,世间的很多事情也不是在法庭可以得到定论的,比如道德,有些罪犯在法庭上没法审判,就只能让其接受道德法庭的审判,至于他愿不愿意,也还是局限在他个人的道德意识上。"
"你在转移话题。"叶冠语一针见血。
"我没有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有些罪不是在法庭上可以定的,即便可以定,也有不能定的缘由,时间,有时候也是一种审判。"
"错,罪恶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灭的。"
"我,我指的是时间能让世间的某些罪……"
"怎样?"叶冠语很好奇。
林维愣了愣,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很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啊,精神可嘉!不过你还年轻,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法律在良知或者道德面前,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法律判断某个人无罪,但是道德上这个人可能犯下了滔天大罪,这样的情况,通常只能让时间去审判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他临终时才认定自己有罪,那也是一种审判。"
"真的?"
"真的。"
叶冠语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维却在心里对这个年轻人重新进行掂量,他觉得这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身上有股精神气很震慑人,那是他这个年龄不应该具备的,他不能不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走的时候,林维握住叶冠语的手说:"小伙子,你将来会很有出息,我敢保证!"
"何以见得?"叶冠语不卑不亢。
"感觉!"林维目光炯炯的,"就是感觉,你有种力量让人敬畏,虽然你很年轻,但这跟年龄没关系,希望以后我们成为朋友。"
林然当即表示异议:"伯伯,你说的话不对吧,好像听你说过,感觉在法庭是决定不了结果的,决定结果的是证据。"
"臭小子,我这又不是在法庭上。"林维笑。继而又跟叶冠语说:"如果不嫌弃,以后多来我这走走,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也尽可以跟我说……"
"我可不敢来找你。"叶冠语也笑。
"为什么?"
"我不希望有那样的麻烦。"叶冠语的意思是,他不想惹上官司。林维当即会意,连连点头:"对,对,希望我们不要在法庭上相见。"
"当然,我很穷,请不起律师的。"
舒隶插了句:"真要有那一天,林伯伯的舌头可要公正才对。"
"怎么,我不公正,你还真要割掉我的舌头?"林维被这几个年轻人逗得前仰后合。
叶冠语一本正经地说:"不怕,法律定不了你的罪,道德法庭会审判你的。"
"哈哈哈……"林维捶了叶冠语一拳,"臭小子,还真有你的,现学现用啊。"
"可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我也不希望。"
然而世事难料,命运的残酷完全超出了叶冠语的想象。当那天林维跑到工地找他,告诉他冠青出事了的时候,他还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以为弟弟"出事"肯定又是打架了,不是被打伤,就是打伤了别人,无外乎这两种情况。但是当他连夜赶到离城时,见到的竟然是冠青僵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太平间,静静地,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母亲梁喜珍几度昏死,直至最后精神失常,间歇性的,不发作还好,一发作起来六亲不认。官司拖到三个月后才开庭,这三个月对林家和叶家来说都是漫长的考验,林然数次上门找叶冠语都被拒之门外,除了在法庭上,否则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林家的人。他知道林家有钱有势,但心想再有势,判个十年八年不为过吧,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但让他目瞪口呆的是,法庭上,被告律师居然出具了凶手杜长风精神不正常的证明,而且是经过严格司法鉴定的,按法律相关规定,精神病患者是不承担刑事责任的,杜长风在他眼皮底下被无罪释放……
叶冠语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