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欢心尽失
一个月后。
刚进门,金玉的笑便冻了起来:“今天还是没有好转么!”不是追问,而是肯定。
小蝶满脸不安:“这……脱皮成这样,晚上的表演恐怕是不能上台了!”
金玉抬眼猛然扫向她,眸光比狼更狠戾三分:“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事,多擦点粉谁能看得出来?!不表演,外头人会怎么看,她之前休息的还不够吗?!”
吕妈妈站在一旁,露出不屑神情。
小蝶顿时慌了神,结巴道:“如果上妆,小姐的脸会不会更严重……”
啪地清脆一响,莲花杯被金玉用力掼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半,桌巾边角顿时濡了,间或有水珠摇摇欲坠。
小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板娘,小姐她真的不能上台,若是叫人瞧见她这样,今后可怎么办啊?!”
金玉冷着脸,目光狠戾又陰柔:“这怪得了谁,病也看了,钱也花了,我这里不能白白供着一个祖宗,谁知道她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江 小楼静静坐在一旁,面色苍白,眼睛低垂,那纤细白皙的脖子仿若随时会被折断,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然而不论如何,面上大片的红潮非常明显,好端端毁掉了一张美丽的面孔。
雅室内,姚珊瑚一脸悲戚:“姐姐是病了,病得很严重,一张脸都不能见人了。”
王鹤呆了半晌:“怎么会,我不过出了趟远门,有些日子没来而已。”他手上还捧着一尊玉观音,通体碧绿,一看就是特地送给小楼的礼物。
不光是王鹤,就连沈长安和吴子都也都十分吃惊。
沈长安睁眼望着她:“桃夭姑娘到底什么病,怎么都不透个风儿出来!我们也好帮忙请个好大夫啊!”
姚珊瑚悲伤地低下头,益发显得楚楚可怜:“姐姐原本身子不好,大夫便开了药替她调理,谁知她竟然对穿心莲过敏,一下子就毁了半张脸,这些日子都是以泪洗面,伤心的不肯见人。”
王鹤不由得变了色,江 小楼何等姿容何等美貌,看她一眼只觉得心儿都化了,现在好端端的怎么会毁容?
此刻,月光从雕花的窗子漏进来,姚珊瑚白皙的肤色透出淡淡的粉红色,外表清纯无比,骨子里却透出一份成熟的妖娆来。她回答对方问话的时候十分审慎,因为她很清楚,这些公子哥虽然纨绔,却不是蠢人,一不留心反而容易被对方看穿。
不管对方如何追问,她只是哀伤不已地将怜悯同情的话重复了几遍,那柔和的嗓音带着说不尽的悲戚。
吴子都眉头紧皱:“没有亲眼见到桃夭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面上也是铁青颜色,沈长安一时愕然地看着他。
姚珊瑚叹息:“姐姐面上没有毁那么严重,只是一些红疹而已,半点都不吓人的,待会儿王公子你们瞧见了千万别大声喊出来,不要让姐姐伤心。”
点心端上来,王鹤胡 乱吃了一块,又捧起那玉观音,整个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姿态。
沈长安知道,这是王鹤心烦意乱的表现。
这时候,雅室的门被推开,江 小楼一身素净的衫子站在门口,沈长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不免“啊”地惊叫了一声。王鹤只不过望了一眼,手中捧着的玉观音立刻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摔成两截。
江 小楼平静望着他,有望望地上的碎片,神情像是嘲讽又像是悲悯。
屋子里一片死寂。
吴子都缓缓站了起来,那一张他日思夜想的美丽面孔上全是大片的红潮,看起来就像是红斑一样,可怖又渗人。
江 小楼的目光在这三个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只是对着姚珊瑚道:“我身体不适,请妹妹招呼几位吧。”
她转身离开,姚珊瑚赶忙跟在她后面送了出来。
江 小楼回过身来道,隔得远远的站定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姚珊瑚隔了相当的距离看她,此刻的江 小楼像是一个浮动的影子,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她面上表现出无比的难过:“姐姐,他们都是少不更事的富家公子,谁不是贪图美色,图个又刺激又新鲜,便是多美的姑娘,看得久了渐渐也审美疲惫,更何况姐姐一时突然毁了容貌,他们自然没法接受。姐姐,我回去劝劝他们……”
“世人都爱美色,不必劝了。”江 小楼面上红斑触目惊心,神色却淡淡的。
“可没有这些公子哥撑着,只怕今后姐姐在楼里的日子要不好过了!”姚珊瑚试探着。
“多谢你的好意,我虽然不能见客,但总还有手有脚,我已经自请搬出挽月楼,去舞姬们的住处教她们舞蹈。”江 小楼这样说着,语气很平静。
姚珊瑚笃定了对方是装出来的平静,这年轻女子哪一个不爱护自己的容貌,听说江 小楼自从毁容后性情大变,对小蝶是非打即骂,把小蝶逼得彻底翻脸,到处哭诉恳求,吕妈妈收了好处便将小蝶调去了别处。
金玉对江 小楼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恶劣,若非指望着她的脸有朝一日能够康复,再加上还有杨阁老这等看中小楼才情的客人,恐怕早已动手收拾她了。如今江 小楼自请离开挽月楼,总比被人赶出去要体面些。教楼中姑娘舞蹈,不至于吃闲饭,有朝一日容貌恢复,说不准还有机会重返云端。至于接客,金玉不是没想过,现在这副德行,鬼都不肯要她。
江 小楼到底还是个聪明的女子!姚珊瑚眼睛转了转:“姐姐,我明天便去向金玉姐说,与其去教那些愚钝的女子,不如来我这里,有我护着你,总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
江 小楼闻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便离去了。
吴子都在窗口看着江 小楼离去,那背影弱质纤纤,衣裙飘飘,仿若广寒仙子。从前她那般美丽,那般高贵,即便他也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心底不由自主便多了一道填不满的欲壑。可是如今看到她变成这个丑怪样子,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说不清是同情、惋惜,还是恼怒。
“完了,桃夭彻底完了。”沈长安在叹息,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