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雅室内,刘御史匆匆赶来,瞧见妻子果然在窗口向下张望,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想开些,嫣儿已经上路,到了义州,我会找人多多照顾她。”
刘夫人将所有人挥退,冷冷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到方法救她了。”
刘御史一愣:“你要干什么?”
刘夫人神情格外平静:“我已经打点过京兆尹,同时收买了解差,狱里刚刚死过一个女囚,验过尸,还没有拉出来埋,京兆尹压下了没有往上报,等到嫣儿上了路,就说她病死在路上,用这死囚来代替,把脸给毁了,谁能确定是不是嫣儿?到时候,我会想方设法把嫣儿送到其他地方自由 自在的过日子。”
刘御史满脸震惊,不敢置信:“你简直是胆大包皮皮天,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刘夫人冷冷一笑,眼底狰狞:“没什么好商量的!你看着吧,嫣儿不会有事,我拼了一死,也不会叫让贱人得逞!”
观看的人群不断向刘嫣的头上、身上投掷脏物,她何尝受过这等羞辱,却不得不压抑着愤恨,无意中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个年轻的紫衣女子,正笑容盈盈望着她。刘嫣突然眼神凌厉,目光仇恨地看着那个女子,那一张可恶的脸,叫人痛恨的笑容,她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江 小楼只是静静望着刘嫣,神色温 和。
身后的解差推了刘嫣一把,厉声道:“磨蹭什么,还不走!”
刘嫣却死死盯着江 小楼,若是有可能,她早扑上去咬断江 小楼的喉咙,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的脖子和脚上都套着重重锁链。她是身份高贵的御史千金,江 小楼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贱人,她只配匍匐在自己脚下!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倒置!
从始至终,江 小楼都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刘嫣,脸上十分平静,既无愤怒也无恨意,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刘嫣被押解离开了京城,出城后,解差以她是重犯为由,故意将她与王恒先行押进囚车,至于其他犯人则是落后一步,步行赶去义州。按照常规,要足足走上四十天才能到达义州,每天傍晚都要找驿站落脚。三天之后,解差之首王平便吩咐先把犯人押进房间,然后他招呼其他人一起坐下喝茶。刘嫣被关到屋子里,不多时便听见门发出一声响动,随后被人打开,一个叫何林的解差率先走了进来。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没有异样,便吩咐道:“把人抬进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隐藏什么秘密。
刘嫣站了起来,双目紧张地盯着对方。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进来,担架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尸,光看身形与刘嫣有三分相仿。何林道:“今天晚上这驿站将会遭到盗贼,你无意之中盗贼杀了,听明白了吗?”
刘嫣一愣,目中涌起一阵狂喜,她熬了这么久,终于来了!母亲早已说过,她买通了京兆尹和压抑,到时候会想方设法救她出去,不由满脸喜色道:“好,我明白了。你们得好好准备,不要失败!”
何林不太喜欢这女人颐指气使的态度,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点点头,吩咐那两个人将尸体抬到床 底下藏好,这才重新退出去把门锁好。刘嫣看着床 下的尸体,心头抑制不住狂喜,心中在盘算着,逃出生天后,一定要找机会把江 小楼这个贱人置诸死地。
深夜,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在蒙面的何林装成盗贼翻窗进来,刘嫣顾不得矜持,试图从他早已安排好的法子从窗户的边沿爬去隔壁的空房间,门却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一群解差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负责看守刘嫣的王平,他脸色一沉,怒喝道:“此人竟敢私纵囚犯,还不敢快将他拿下!”
何林吃了一惊:“大哥,不是你吩咐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他人已经一拥而上,把他如同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刘嫣原本已经跨出窗外,见状,脸上血色刷的一下退的干干净净!王平指着她厉声道:“还不抓住她!”
他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立刻冲上去。
刘嫣惊慌失措,手一下子脱力,竟然整个人倒栽葱从二楼的窗户摔了下去。王平向外看了一眼,见到那流了一地的鲜血,如同铺开的血花,倒在血泊里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他不由皱起眉头。
原本想要私放刘嫣的何林满面震惊看着,他失声道:“大哥,明明是大人吩咐咱们这样做的,怎么临时你又变卦了!”
王平冷笑一声:“就是大人命令我在这里守着,好好看着犯人。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叛徒,竟然敢私放囚犯,好在我及时赶到!好了,你们把他押下去吧。”
等解差把人押下去,他才走到另外一间房,打开了王恒的枷锁,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王恒满面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王平满脸不耐烦:“别废话,你可以走了,这里的一切我会打点!”
王恒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他脱了枷锁,飞快离开了驿站,刚走到后门,却见到一个美貌的白衣女子带着婢女站在院子里。他一时惊骇,片刻后才认出月下的美人是谁,不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多谢江 小姐,多谢江 小姐,谢谢你救我一命!”
江 小楼慢慢道:“你既然是替我做事,我自然要信守诺言,你的妻子就在距离这里一里开外的农庄,你可以带着他们远走高飞,记住我的话,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如果让我发现你在京城出现,你就不会这样幸运了。”
王恒一惊,再三叩头,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黑暗里。
江 小楼信步走进了院子,她的脚步很轻,一直走到了血液的尽头。刘嫣躺着,还没有立刻断气,她睁大眼睛,瞪着江 小楼。
她脸色苍白如纸,后脑的伤口不停涌出鲜血,口中也不断向外吐着血沫儿,却死死瞪着江 小楼,身体抖得几乎不能控制。
灰白的云彩散去,皎洁的月光出现,江 小楼凝望着刘嫣垂死的眼睛,神色温 柔:“京兆尹总是喜欢吃两面的,收了御史夫人的钱,当然也会收我的钱。”
刘嫣看得清晰无比,那一刹那间,江 小楼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她想要怒骂,想要痛斥,可却感觉全身冰冷,浑身的抽搐猛烈到了极致。
一阵风吹过,一股血腥的味道在鼻子下盘旋不去,江 小楼叹了口气:“是不是很疼,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