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害的人往往就是最可怕的人,赫连泰从不参与王府争斗,永远置身事外。可他毕竟是父亲的儿子,不可能没有半点野心。如今我和世子两败俱伤,世子躺在床 上,而我则被永远逐出京城,再也不可能继承父王的位置,如此一来谁最得利?”
如果赫连允和赫连岳都出事了,世子位自然会轮到赫连泰的头上。赫连允的猜测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证据呢?”
赫连允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将军与我说这些话又有何用?”
“有用,至少可以小心提防。一次不成,他说不定还会再来第二次,我不希望世子死在他的手上,更不希望他的陰谋得逞。江 小楼,如果你果真像别人说的那么聪明,就证明给我看,好好保护世子,不要让他中了奸人的计策,如果他死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 小楼静静地看着赫连允,她其实不该相信他的,因为赫连泰一直表现出对世子之位的漠视,他甚至搬出了王府整日眠花宿柳,活脱脱就是个欢场浪子。但是江 小楼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一切真是赫连泰在暗中策划,这一箭双雕之策的确很精妙。如今的局面,对赫连泰的确是最有好处的。思及此,她看向赫连允道:“我会记在心上,请将军多多保重。”
赫连允神情不冷不热:“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至今没有人成功过,纵然没有这王府的出身,我一样可以靠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告辞。”说完,他转身便走。
江 小楼却突然叫住了他:“等一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问吧。”赫连允站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
“既然你知道此事不能怪你妻子,为何还要休了她?”
“我需要给王妃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更重要的是,她虽然是我的妻子,却不能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从头到尾,她想要的不过是世子妃的位置,之前按捺不动也只是因为对方没有给她指示,一旦太子妃要求她去做,为了蒋家的利益她就可以将我置之不顾。这样愚蠢的妻子,我又怎么能够继续留她在自己的身边呢。”
说完,赫连允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第二天庆王妃来看望世子的时候,发现他的呼吸已然平稳,面色也红润了许多,不由放下心来,向着江 小楼道:“大夫怎么说?”
江 小楼面上含着笑意:“大夫说,过几天世子就会清醒了。”
“阿弥陀佛,如果他再不醒,可真要把我担心死了。”庆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头升起无比的怜惜,从前她只觉得赫连岳处处不好,每次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让她不得不怪罪这个儿子过于无用。可是现在她才感觉到,世子之位,荣华富贵,远远都及不上自己儿子的性命宝贵。她一侧头,瞧见江 小楼瘦削的面颊,不由柔声道:“这几日王爷 的病情也有反复,总是吃不下饭,我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一直守着,这里辛苦你了。”
江 小楼闻言,神色关切地道:“王爷 病情加重了吗?”
“还是老样子,不过是发脾气罢了。”庆王妃蹙起眉头。
江 小楼不觉眼中浮现一丝笑意:“王爷 不肯吃饭吗?”
“是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这把年纪还闹什么脾气。”
江 小楼镇定地微笑道:“母亲,不如我去劝劝王爷 。”
“你去?他现在可是恨透了你。”庆王妃大为惊讶。
江 小楼眨了眨眼睛,神情温 婉:“母亲放心就是,我只是一片好意。”
庆王妃叹息一声道:“要去就去吧,他现在连翻身都要别人伺候,再也没法子伤害任何人了。”
江 小楼进入庆王妃的院子,朝云正在给庆王喂饭,可他却陰沉着面孔,紧闭了眼睛,理都不理朝云,江 小楼看到这种情形,走上前去,径直从朝云的手中接过了那碗饭,道:“下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庆王闻听这熟悉的声音,猛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目中映出江 小楼美丽的容颜,瞳孔登时放大,眼睛里恨意无限,呜呜咽咽的,口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朝云见到这种情形心中有些胆怯,不敢轻易退下。
江 小楼笑道:“你放心吧,是王妃让我来看望王爷 的,别这么紧张。”
朝云脸上微红,立刻垂头道:“是,郡主。”
朝云悄悄退了出去,只在廊下远远候着,她知道庆王很不喜欢江 小楼,生怕两人再起冲突,所以不敢走开太远。
江 小楼舀了一勺饱满亮泽的米饭,殷勤地送到庆王嘴边上。庆王牙齿不断格格作响,就是不肯张开嘴巴,任由那一勺热气腾腾的饭凉了为止。
江 小楼慢慢放下调羹:“王爷 ,你生气归生气,何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庆王发不出声音,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江 小楼。
江 小楼轻轻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喜欢你。从入府的第一天起,我就很讨厌你。如果不是你,雪凝不会从小走失;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满身伤痕、无家可归;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委曲求全、痛苦难耐;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命丧黄泉、死不瞑目。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你这个父亲呀!身为丈夫,不能一碗水端平,偏心自己的宠 妾,怠慢自己的嫡妻,甚至弄丢了小女儿,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一看,它是不是根本就是黑色的。”
庆王惊恐地瞪着江 小楼,唯一能动的食指拼命地抠着桌椅,急促地敲动着,仿佛在向廊下的朝云求救。
江 小楼冷笑一声:“不必这么紧张,我是不会杀你的,你现在这个模样还值得我动手吗?”
她的勺子轻轻刮了刮碗沿,重新舀了一勺饭,庆王紧紧咬住牙关硬是不肯张开嘴巴,于是那米粒顺着他的嘴巴不断地滚下来,落了一地,晶莹的饭粒瞬间就染了尘埃。
江 小楼叹了口气,神色冷漠:“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威风八面的王爷 吗?我告诉你,从你生病开始,陛下就已经将你全部的权柄都夺了,如今自有他人接任,而你只能好好养病。如果我是王妃,现在是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我会每天在你的饭里下蜈蚣、虫子,让你痛不欲生,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王妃毕竟不是我,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纵然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甚至从来不曾给过她半点关怀,她还是照顾你,从来不曾离弃。你可知道世子坠马受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