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傅朝宣被谢月缠上,终究不忍心狠下心肠拒绝,将来必定惹上大麻烦。江 小楼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面上,一脸了然之色。
“今天你来,就为了说这些?”她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他深潭似的眼睛轻轻闪动了一下,眸子里仿佛点染了光彩,却复杂得叫人看不清楚。
“不为什么,只是想看看你。”
江 小楼只觉得微微愕然,只是无声地望着对方。
在黑暗里,她的眼睛明亮而耀目,只是不知不觉多了点脉脉温 情。
小蝶快步端着茶盏出来,到了庭院里却只见到江 小楼独自一人站着,不由茫然道:“小姐,醇亲王人呢?”
江 小楼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走了。”
“啊?走了?!”小蝶惊诧地看着茫茫夜色,待醒过身来,连江 小楼都已经进屋去了。她不由满心狐疑,醇亲王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第二天一早,醇亲王府便派人来了,庆王妃吩咐人将所有东西抬进屋子,一只只箱子打开来,里面全都是珠宝,晶莹的宝石、鲜红的玛瑙,雪白的珍珠,碧绿的翡翠耳环,金灿灿的绞金手镯和冠,耀目的光彩让花厅里所有人都感觉到头晕目眩。
庆王妃手中把玩起一只翡翠冰种飘花贵妃镯,爱不释手地道:“这比皇后娘娘赐的水头都要好,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仓促之间,独孤连城竟然能准备出这么些宝贝,可真是有心了……”
江 小楼只是轻轻一笑,这些珠宝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筹备完成,婚期公布到现在不过一个月,他竟然能将一切准备就绪,仿佛早已知道他会迎娶新娘一样。不,不对,这些珠宝的设计都是她喜爱的式样,就连品种和色泽都与她期待中的一丝不差,这太奇怪了,难道他早已猜到她会下嫁?
她摇了摇头,隐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谬之感。她没有想过嫁人,从来也没有,回到京城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复仇,独孤连城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江 小楼眼睛微微的弯起,眼底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纯真和灵动,反倒多了一些岁月的宁静与深沉,唯独微微翘起的嘴角,和面颊上两个浅浅的梨窝,给她添了三分温 柔和美丽。
这样的笑容落在庆王妃的眼底,让她的心莫名动了一下:“小楼,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皇后娘娘?”
“母亲,娘娘不会再干涉我们的婚事,你不必为此忧虑。”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马上就要到婚期了,你应该做一个快乐的新娘子才是。”
江 小楼微微垂下了眸子:“我不开心,是因为有一个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什么问题?”
江 小楼手中的珍珠冠随意丢在了一边,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颜:“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到了正式的婚期,整个婚礼安排得盛大而隆重。因为这不仅仅是郡主出嫁,还是亲王大婚,皇帝亲自给了诰封,锣鼓声、鞭炮声、笑闹声,几乎把整个京城都惊动了。江 小楼坐着喜轿一路到了醇亲王府,小蝶和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完成拜堂仪式。待进入新房后,喜娘接过她手中一直捧着的苹果,安放在龙凤喜床 上,然后让她坐在喜床 的正中。从头到尾,江 小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繁琐,耳边尽是喧闹的笑声,不时有人悄悄摸摸她的袖子和裙摆,试图沾沾喜气。
洞房门一关,一切的喧闹都被关在了外面,房间内一对龙凤琉璃彩花烛台上点着粗大的红烛,烛光欢快的跳跃着,把整个新房都染成了淡淡的红色。江 小楼独自坐在红缎锦绣喜帐下,静静地等待着。终于,她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紧张,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独孤连城走到她的身边,不知为何竟然主动伸手去揭喜帕,喜娘哎呀一声,连忙将一杆又长又细的玉条递了过来。独孤连城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盖头。
在盖头掀开的那一刻,江 小楼从自己的思绪中迅速回了神,面上又浮起寻常见到的温 婉笑容。
艳丽夺目,光彩照人,这样的词汇似乎都浅薄,俗套了,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这样夺目的美丽。
独孤连城深深地望着她,吩咐两边的人道:“都下去吧。”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掩唇偷笑,一个个鱼贯走了出去,只有小蝶还站在原处,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留下来,小姐又是否需要她伺候。独孤连城看了她一眼,小蝶立刻明白过来,登时面红耳赤:“奴婢也下去了。”说完,她拎着裙子飞快地跑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替他们将门掩了起来。
门外的笑声、喧哗全都渐渐远去,一天的折腾过后,整个醇亲王府重新陷入宁静。
朦胧的烛火洒在周边的一切,浮下了一层朦胧的光影。独孤连城微微弯起唇角,他脸上的浅淡微笑让江 小楼莫名心情平复了许多。眼前的男子优雅有礼,沉稳内敛,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习 气,做事很有自己的原则,孝顺却不会一味的听从长辈,不管是对待谢家滔天的富贵,还是对那些极品的谢家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他的意见。
如果不是心中一直存着疑问,应该是个非常合适的夫君人选吧……
“我把发间的钗环都卸下来。”她终于开了口。若不是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此时应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逃离他那一双温 柔的眼睛。
江 小楼坐在铜镜前,慢慢地拆掉了头发上的簪子,一头如水的青丝立刻瀑布般地流泻了下来。
铜镜中的美人,依旧是眉目如画,眼神却比往常更多了三分柔和。
独孤连城走到她身边,江 小楼回过头来,他微微地低下头,慢慢望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始终很清澈,看起来仿佛没有受到过世俗的伤害。独孤连城知道,她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坚韧,她的内心伤痕累累,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动作极为温 柔。
江 小楼身体轻颤了一下,他忽然将唇凑近了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亲吻很轻,很柔,像是对待容易破碎的珍宝,又像是沙漠中几乎渴死的人遇到甘泉一般甜蜜。这种感觉微妙得难以形容,她的心却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