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丰听了,胸中有一把火,像要燃烧起来。他的脸涨红了,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故意问:
“我是姨太太生的,那么我也不能走大门了?”
老姑母苦笑着责备说:
“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当然是可以走大门……”
振丰还没等老姑母讲完,便冲动地,一下子跑到母亲的灵堂,趴伏在棺木上,捶打痛喊着说:
“我可以走大门,那么就让我妈连着我走一回大门吧!就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
所有的家人亲戚都被这景象吓住了。振丰一直伏在母亲的棺木上痛哭,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因为太意外了。结局还是振丰扶着母亲的棺柩,堂堂正正地由大门抬了出去。
他觉得他在母亲的生前,从没有能在行为上表示一点孝顺,使她开心,他那时是那么小,那么一事无知,更缺乏对母亲的身份观念的了解。现在他这样做了,不知道母亲在冥冥中可体会到他的心意?但无论如何,他沉重的心情,总算是因此减轻了许多。
现在算不得什么了
看见妈妈舍不得把百裥裙给珊珊带到学校去,爸爸倒替珊珊说情了,他对妈妈说:
“你就借她拿去吧,小孩子喜欢,就让她高兴高兴。其实,现在看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那时,一条百裥裙对于一个女人的身份,是那样地重要吗?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的。看女学生只要高兴,就可以随便穿上它在台上露一露。唉!时代……”
话好像没说完,就在一声感喟下戛然而止了。而珊珊只听了头一句,就高兴得把百裥裙抱了起来,其余,爸爸说的什么,就完全不理会了。
妈妈也想起了什么,她对爸爸说:
“振丰,你知道,我当初很有心要把这条百裥裙给放进棺材里,给妈一起陪葬算了,我知道妈是多么喜欢它。可是……”
妈也没再说下去了,她和爸一时都不再说话,沉入了缅想中。
珊珊却只顾拿了裙子朝身上比来比去,等到裙子扯开来是散开的两幅,珊珊才急得喊妈妈:
“妈咪,快来,看这条裙子是怎么穿法嘛!”
妈拿起裙子来看看,笑了,她翻开那裙腰,指给爸爸和珊珊看,说:
“我说没有人穿过,一点儿不错吧?看,带子都还没缝上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