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麟很是高兴地走开了。
颜淡算了算日子,后日便是七夕了。虽说是每年都有的凡间佳节,可是放在今时今日,好似变得很重要。
余墨就是这样温 雅的男子,表面上虽然温 吞淡漠,其实心里也会闹别扭也会想很多,事事办得周到细致。这样的男子,带回家正好。
七夕节那日,是个艳陽的大晴天,待到入夜时分,夜风才渐渐凉爽起来。
颜淡站在庭院里,手里捧着一碗放了冰的银耳红枣羹,里面还有葡萄干,入口甜甜酸酸。
天空忽然明亮起来,大朵大朵的烟火接二连三地升腾到半空,在夜幕中拖出长长的尾巴,绚丽而耀眼,几乎将夜色衬得如同白昼。
余墨站在烟火下面,忽然低声道:“颜淡。”
颜淡转过头,看着他脸上被烟火映得微微亮,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其实余墨的长相很柔和,笑起来只会觉得他温 柔,可是平日里看着又觉得很英挺。
“我还欠你一句,我喜欢你。”他说。
颜淡朝着他露出笑靥,烟火再美,也是和大家一块看,可是这句话,却只有她听到。
十指相扣。颜淡同他并肩站在一起,仰起头看着漫天明丽的烟花,如此绚丽,如此灿烂,像是用生命铺散开来的粲然光华。
“现在天热了,你大约会用得着。”余墨偏过头看着她。
颜淡接过他递来的事物,这是一柄团 扇,扇面上绘着莲花和鱼,丹青笔法灵动,栩栩如生。
紫麟和琳琅正手牵着手站在山上。丹蜀还死守他的宝贝桃树。小狐狸觉得丹蜀不理它,吃醋了。小老虎悄悄偷走了一只掉在地上的桃子,蜷成毛团 抱着桃子滚远了。
一朵大大的烟花砰的绽开在空中,映得天色忽的一亮。
颜淡瞧着扇面那幅画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她看过余墨写的字,认出这字是他亲笔写的:丹青意映卿如晤。
丹青意映卿如晤。
颜淡拂过扇面,转头向着他微笑:“今年夏天这么热,当然用得着。”
余墨番外
你见过唱戏的没有?戏演得多了,明明知道不是真的故事,还是入了戏。而那些看戏的人,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故事,可看得久了,这故事也慢慢变成了自己的。
余墨原本很瞧不起那只在天庭上骗吃骗喝游手好闲的莲花精。
那个毛手毛脚闯进他的地盘里还扰了他的清静,名叫颜淡的笨蛋,绝对是他们上古一族的耻辱。
他身上流着上古遗族九鳍的血。九鳍一族在很久以前曾是最兴盛的水族,而在那个时候,九鳍都是半龙半鱼的模样,甚至比龙还飞得高潜得深。然而等传到了余墨这里,已经变得和寻常的鱼无差,甚至,天地间的九鳍一族就只剩下他了。
南极仙翁磨了好半天才把这唯一的九鳍从玉帝这里讨了过来,养在庭院里的莲池里。莲池里面自然还有其他的鱼,不过都是千挑万选,从娇小的肥硕的,从扁平的到饱满的,应有尽有,且无一例外都是雌的。
余墨的成年之日已近,若是过了成年之日还未化成*人身,那么便要一辈子都是这红眼睛小鱼的模样。他自是刻苦修行,直到某一日忽然有了痛觉,痛苦地水里翻腾。
这是修行圆满的前兆。
正当他痛不欲生的时候,池边突然传来南极仙翁的声音。他说:“本来还看这条九鳍孤零零的,想给他物色几个伴,多生几条小九鳍,谁知到现在连个蛋也没生出来。”他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莫非这、这九鳍染上了什么毛病,其实是个断袖?这样罢,再放一条精壮的雄鱼,说不定还好逼得他化出人形来……”言罢,一条虎须怪鲶鱼被扔了下来。
余墨本就挣扎在最要紧关头,在听见这番殷切期望后,一口气顿时泄了。
他沉到水底,把自己埋在水草之间,很是内伤。
可那新来的虎须鲶十分不识相,硬是往他这边凑。余墨忍无可忍,一划水把它甩到池子边上。
南极仙翁欢喜莫名:“看来把这虎须放下去是对了,这样热闹离成事也不远了。”
余墨头一回懂得什么是愤怒:成事?成什么事?谁和谁成事?
这个天庭,难道没有个像样的仙君么?
仙翁家池子里的九鳍其实是断袖,这是近来悬心崖上的仙童们最常提起的事。这原本只是猜测,不知怎么成了传言,甚至越传越真,连余墨自己都差点被绕了进去。
于是,所有传言直到东华清君和白练灵君前来悬心崖拜访才破灭。
白练灵君的真身是九尾灵狐,皮毛雪白,扎眼无比。然而他化为人身后的模样更是扎眼,穿着一袭飘逸白袍,手执描金折扇,出行时候前呼后拥,前面八个仙童,后面十六个仙童,一路抛洒花瓣,这排场比西王母的还大。而东华清君是千年绛灵草托生,清淡高雅,相较之下就不扎眼多了。
东华清君支着颐,望定莲池里面,淡淡地说:“九鳍一族最为擅长列阵布法,而要列出毫无破绽的阵法,最要紧的就是心止如水,欲望 也最为浅薄,所以他们才会子息不盛,落到如今的地步。”
南极仙翁长吁短叹:“我就知道九鳍欲望 浅薄,才放下去这许多雌的去陪他。”
白练灵君啪的打开折扇摇了两摇:“不知九鳍化为人形是什么模样,若是模样好看,本君可是要收了去。”
余墨本来还慢悠悠地在水里游动,一听这句话顿时僵硬地停在那里。
悬心崖的仙童最闲,时常扎在一堆聊些三姑六婆的琐事。比如,哪家仙君又收了仙童,某某升了仙阶,某某被打下了七世轮回道。
这其间有一件琐事,便是关于白练灵君的。
这白练灵君原本是狐族的,养成了他男女不分,全部通吃的性子。只要生得一副好相貌,是男是女,抑或不男不女,通统没关系。
余墨突然的,很不想化为人身。
他心绪低落地过了两日。而那条虎须,自从上一回被他甩到池子边上,就异常地怕他,只敢在两尺之外窥探。至于池里那些雌的,余墨倒不是真的懒得搭理,而是不知道怎么搭理。其中一尾纤细娇柔的,就看着很顺眼。只是这阵子,她们都不太会和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