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门并没有关,张殷殷甚至可以看得到顾清与纪若尘相对而立,但无论她如何竖起耳朵,都听不到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
顾清望了望纪若尘,轻叹一声,道:“别时容易相见难,若尘兄,本以为能在洛阳陪你数日,只是现下俗务缠身,我反复思量,觉得还是早些处理掉的好。”
纪若尘大感愕然,道:“你这就要走了?”
顾清微笑道:“我是不得不走。若尘兄,我走后有两件事你需要切记,其一是要注意洛阳王李安这人,你刻下修的既然是俗务,此事我就不多说了,若尘兄且自行留心吧。[长江中文首发]。其二呢,就是外间那只和你渊源很深的小狐狸……”
“这个……”纪若尘开始出虚汗,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哪知顾清笑道:“她显是不肯服输的,你要做的就是不论什么都要赢她,当然了,间中也不妨偶尔小输一次。”
纪若尘当即一愕,万万想不到顾清竟会如此交待,一时间实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到顾清与纪若尘从卧房中出来,张殷殷心中怒意再也不可抑止,长身而起,盈盈地拦住了顾清的去路,双眼眯成两弯新月,换上诱惑却又充满了危险的笑,柔柔地道:“凡事皆有个规矩。这位姐姐人品当世罕见,可是却在男子房中穿堂入室,如在自家一般,这……可有些不妥吧?”
顾清望着那张殷殷那双妩媚中透着冰寒的凤眼,忽然伸手抚了下她那张吹弹得破,莹润得近乎透明的小脸,笑道:“就你这只未成气候的小狐狸,也要学人家抢男人吗?”
音犹在耳,顾清已与张殷殷擦身而过,早去得远了。
张殷殷立在原地,目瞪口呆,一张俏脸布满惊愕,似是犹自不敢相信。<长江中文首发>。
顾清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清晰,脉络分明,且又浑然天成,无半分破绽可寻,张殷殷遍思平生所学,竟无一法可以稍加抵挡,于是只有呆立原地,任由顾清施为!
待得张殷殷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叫一声,随即紧捂着刚被抚过的半边玉面,满脸俱是羞愤之色,旋风般转过身来,叫了一声:“谁要抢男人了!”这才发现厅中已是空空荡荡,顾清早不知去到多远之外了。
她再次回头,见纪若尘面容有些古怪,但还勉强算得上是平静。可是青衣的定力就差得多了,她斜斜地看着墙角,左手虚掩着口,双肩不住抖动,显是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张殷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已二载辛苦,好不容易术成下山,怎会是如此乱七八糟的一个开局?
“镇定,镇定……”张殷殷胸脯不住起伏,深吸缓吐,满面的潮红才慢慢退去。
但她一看纪若尘,登时满腔无名火起,又有说不出的委屈,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学着顾清的样子,恶狠狠地道:“若尘兄,借一步说话!”
只是她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充满了杀气,哪有半分顾清淡泊从容的味道?
洛阳王府内杀气弥漫,直冲云霄。[长江中文首发]。以致整个河南道虽是一片艳阳高照,但风中始终弥散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气息。这淡淡的味道凡俗人等是分辨不出的,但有些道行之人自会觉察到氛围不对。
一时之间,洛阳府方圆五百里内,再也难见妖族行走,处处皆是乔装改扮的修道之士。
洛阳北一百里处,座落着一个小镇。小镇虽然不大,但因地处要冲,为南来北往之客首先落脚打尖之处,倒也颇见繁华,茶坊酒肆林立,客栈栉次鳞比。
当此时节,中原大地干热而无雨。毒辣的太阳每日里高悬空中,晒得整片大地了无生气。偶尔兴起一阵风,非但懊热不减,反弄得处处尘土飞扬,黄云惨雾一片。
如此一个酷热难当的午后,北方官道尽头渐渐出现了一个小道士的身影。他生得眉清目秀,有空灵出尘之意,一双剑眉微向上挑,隐隐透着一线杀机。他一身青布道袍,两手空空,即无包袱,也未负剑,安步当车,悠然向洛阳行去,正是青墟宫吟风。
他虽自风沙中来,周身却是片尘不染。[长江中文首发]。
一般修道人行路皆辅以道法,似缓而实快,道行有成之士赶路绝不亚于良马疾奔。吟风倒是一点都不急,完全以常人之速行走,从遥遥望见那一面高高飘扬的招客旗,到他坐在了茶楼之中,足足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距离小镇又足有百里的一座小山顶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端坐在一株古松之下,双目似闭非闭,气定神闲。
在老道士周围,散散落落地立着十一名道士。与寻常道士的淡青色袍服不同,这十一名道士道袍皆是青黑色,面色肃穆,隐隐布着些煞气。他们袍袖一角处皆绣着一朵暗金色火纹,形似金乌。
松林中忽然拂起一阵微风,一个同样装束的道士已立在了老道士面前,半跪于地,沉声道:“虚罔长老,吟风一个时辰行十里路,刻下已在洛驿镇打尖喝茶。”
老道士双眉不抬,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再探。”
那道士应了一声,身影徐徐自原地消失。
虚罔一双白眉缓缓垂下,又似是神游去了。旁边一个中年道士实在有些忍不住,道:“长老,这几个月来吟风就只是忽快忽慢,忽南忽北地游荡,什么都不见他做,现在连十里路他都要走一个时辰。\长江中文无弹窗\我们无极殿多少要务在身,可不是就这样一直跟着他吧?”
虚罔似是睡着了,好半天才慢慢地道:“现下跟着吟风,就是我青墟第一要务。吟风看似乱走,实则是应着上天时节,顺着地脉灵气一路行来。现在眼看着到了洛阳,当中可是大有玄机。洛阳近日来阴云汇聚,紫气冲天,主有妖物或是异宝现世。吟风这一时候到了洛阳,想必与此事有关。道云,你修为还远远不够啊!”
道云心中一惊,忙道:“多谢长老指点。”
虚罔点了点头,又自神游去了。
洛阳城上仍是艳阳高照,然而城周十里处阴云已开始聚集,遥遥望去,颇显诡异。吟风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天上风翔云动。他叫了一桌的酒菜,却滴水粒米未曾沾唇,每一道菜上来时,均只是淡淡看过一眼,仿佛这样就算是吃过了。
这茶楼虽小,也还摆得开七八张桌子。此时店中坐了五六个客人,都无心吃喝,从吟风入店时起,就一直盯着他看个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