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作者:烟雨江南



    玉鸣殿中一片死寂。\长江中文无弹窗\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两旁殿下逐渐响起粗重的呼吸声,一阵大过一阵,如潮汐汹涌的海。那些刀斧手肉体凡躯,已渐渐承受不住殿中散出的阵阵无形重压。

    李安动都不能动一下,周身冷汗一层层涌出,面色早灰白若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若尘起立,整衣,转身,举步,离殿。

    “我敢与道德宗为敌!”

    伴随着一声呼喝,李安身后厚帘突然破成片片碎布,一名中年道士提剑而起,飞过十余丈距离,剑虹前出一丈,向纪若尘后心刺来!那中年道士身后另跟着一个青年道士,同样手提钢剑。然而这青年道士道行就要差得多了,无法驭剑升空,只能贴地疾冲而来。

    纪若尘就似没有看见背后攻来的两人一样,依然信步向前行去。那中年道士刚冲进纪若尘三丈之地,左右两壁忽然同时传来一声暴喝。左首喝声阳刚暴烈,如熊熊烈火,右首则隐隐有阴柔回转之音。两记喝声合而为一,在空中绕合成一个无形的圆环,刚好将那中年道人套在其中,令他不得寸进。[长江中文首发]。

    那道人面色大变,刚要运力挣扎,那束在腰中的无形圆环即骤然收紧,一阴一阳两道真元汹涌而入,顷刻间攻破了他护体道法。中年道人一声惨叫,喀嚓骨裂声不住响起,他腰椎已被勒得粉碎!

    青年道士收不住去势,眨眼间越过了中年道人,冲到了纪若尘身前。情势如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一剑向纪若尘背心刺下!

    纪若尘微一侧身,就已让过了这一剑,然后轻飘飘地一个旋身,扑入那青年道士的怀中,一肩撞在他的胸膛上。又是喀喀数声,那道士胸前肋骨寸断,长剑脱手,仰天栽倒在地。纪若尘前面的动作都渺无生气,诡异无伦,惟这一记肩撞正大光明,凌厉果狠,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一撞,纪若尘其实是学自吟风。

    左右两壁廊下又传来一片喧哗,重甲刀斧手们哗啦啦倒下一片,龙象白虎二天君踢开拦路的刀斧手,大步走进殿中,分别在纪若尘左右一站。刚才那由啸音构成的阴阳环就是他们的杰作。\长江中文无弹窗\二天君本是李安府中顶尖的人物,这么一立,不怒而自威。殿内殿外的修道者无不识得二天君的厉害,见他们忽然倒戈,都浑然不明所以。

    那中年道士伤势极重,但若加救治,仍可挽回一条性命。相较之下,青年道士伤的就要轻得多了。

    纪若尘在两人身前立定,微笑着道:“看两位道法,想是出身自真武观的?”

    中年道士挣扎着叫道:“小贼知道就好!你如此……张狂,国师必……必不会……”

    他话音未落,眼前已是青光一闪!

    “…….必不会放过我的。”纪若尘一边替他将下半句话补全,一边凝望着手中的长剑。长剑剑锋寒光森森,通体隐放宝华,全无一丝血痕,显然经过数段道法加持,端的是一口好剑。

    只是这一把剑,刚刚将原主人的头颅斩下。

    “果然好剑,只是有些不吉。”当啷一声,纪若尘随手将这把剑掷在了地上。

    长剑跳动几下,险些斩在那青年道士的脸上。<长江中文首发>。那青年道士见纪若尘又拿起了自己的剑,唬得忙撑起身体,叫道:“少仙饶命!我才入真武观十年,今后必不敢再与少仙为难了!少仙饶命!”

    “是吗?”纪若尘手中青光又是一闪,方才淡淡地道:“可是我好像听过一句话,叫做斩草除根。”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手中的青锋剑,轻轻吹落上面挂着的一滴血珠,叹道:“这把剑就差得多了。”

    纪若尘丢下长剑,向着李安深深一礼,道了声告辞,就带着龙象白虎二天君昂然离去。

    洛阳王府卫士众多,修道人也不在少数,竟无一人上前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若尘三人离去。

    徐泽楷被押往长安之后,他的府第一时还未被收回另作他用,丫环仆役一应俱全。

    入夜时分,本应是灯火寂寥的徐府一反常态,颇为热闹,下人们穿梭来去,忙个不停。纪若尘此刻坐在中厅,正在大排宴席。上首坐着的赫然是那济天下,他自己打横作陪,龙象白虎二天君坐在下首。[长江中文首发]。

    原来纪若尘从王府出来,就直接来到徐府,公然占了此地,又让龙象白虎二天君以道法封府,不许下人们出府。管家下人们惧怕,只得乖乖听纪若尘吩咐,大张灯火,堂前设宴。

    以纪若尘此时的道行,已可经月不食五谷,除非是品尝美食佳酿,否则三餐都可省却的。是以虽对着满桌珍肴,纪若尘也只是略动了几筷子而已。龙象白虎二天君只是好酒,光顾着一大碗一大碗的喝酒,根本不去动桌上酒菜。可是桌上菜肴已十有九空,这自然都是那济天下的杰作。

    每到动筷之时,济天下立会显出干云豪气,双筷落处,如风卷残云,转眼间就会扫空一碟。纪若尘直怀疑他腹中是否另有乾坤,否则何以会装下如许多的酒菜。

    席开不足一刻,菜已见底,酒空十坛,济天下果然能人所不能。纪若尘见火候已到,方向济天下一拱手,笑道:“济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若尘此番方能事事占尽先机。”

    济天下一直脖子,勉强将一整只鹅掌吞下肚去,含含糊糊地道:“圣人有言,君子不欺暗室,咱们当然要堂堂正正地拜见,如此先让他有万全准备,再一举破敌,自可尽扫对方锐气。这等小事,稍想想就会明白,又有何难?”

    “若尘受教了。”

    咣当一声,白虎龙象二天君两个大海碗重重地碰在一起,酒浆四溢。他们照例先向济天下招呼一声,然后就互相吹捧劝酒道:“你我兄弟果然海量,干了!”

    “那是当然!闲话少说,干!”

    转眼间二天君又是两大碗下肚,那厢济天下百忙之中,也抽空干了碗中酒。白虎天君一抹嘴唇,提起一大坛酒,又给三个碗中添满。

    纪若尘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向济天下问道:“先生何以会断言那李安会自行寻上门来呢?”

    济天下冷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寿王志比天高,端看他可将自己王妃双手奉给明皇就可见一斑,区区一个洛阳,如何满足得了他的胃口。他现在取了兄长之位,镇守东都,又手握兵权,可谓极近尊荣。所以你想想,他若还想再进一步,又能向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