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愣,看见欧阳暖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联想到红玉送来的那些糕点,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猜到如今这一切都和欧阳暖有关,终究是气得两眼发红,气血翻涌,却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能发作,只能强行忍住这口气,道:“暖儿,你年纪小不懂事,娘不和你计较,娇杏这么做分明是给主子没脸,若后头没有恶人替她撑腰,她是断不敢如此的!”说罢,她一只手指着娇杏,冷道:“你不服我的安排,就是嫌弃我这里庙堂小,那就回去侯府吧!我这就去回了二嫂,让她替你另谋好前程!”
王妈妈立刻大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她拖出去!”立刻就有妈妈上去抓住她,谁知娇杏却是十分厉害,那个妈妈还没拉起她,就被她推得一个趄趔,一下子跌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实在是丢人极了。又有四个妈妈围上来,娇杏瞠目欲裂的瞪着她们,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刁奴,也不看看我是谁,由得你们糟蹋吗?”说着,伸手就将一个妈妈猛地推开。自己顺势倒在了地上,一脸委屈的撒起泼来,“夫人您冲奴婢撒气没什么,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您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可奴婢也是听了原来主子的命才来的,您这样赶奴婢走,回去奴婢也无法答复二夫人,她怪罪下来,奴婢两面不是人,夫人这样刁难,奴婢真是没活路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瞠目结舌,她们虽然早知道这丫头泼辣,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泼辣到这个份上。欧阳暖冷眼瞧着,脸上竟然看不见一丝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还微微露出些愕然,也像是很惊讶的模样。只有红玉和方嬷嬷知道,大小姐早已从侯府得到了消息,娇杏在侯府里是二夫人蒋氏身边的大丫头,相貌出众脾气够烈,十分引人注目,帮着蒋氏弹压了不少姨娘通房,只是日子久了却与二老爷林文渊眉来眼去,据说林文渊还想要抬了她做姨娘,这让蒋氏心中十分不悦,却又不能明目张胆处置了她,这才找了由头将她弄到林氏这里来,既解决了一个眼中钉,又可以帮她盯着这里的动静,一举两得,正因如此,欧阳暖才会借着红玉的嘴巴说了两句话,不过是两句话而已,就将娇杏的泼辣刁蛮完全暴露了出来。
娇杏见大家被她闹得愣住,趁机又哭道,“奴婢辛辛苦苦伺候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却是落到这个下场,与其受这样的气,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她这么说着,就要作势往旁边的墙上撞,一旁的丫头妈妈忙上去拉扯她,被她这么一闹,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丫头婆子们挤得屋子里乱哄哄的,越吵越厉害。争执之中,娇杏的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也被抓乱了,她一把扑到桌子前面,从绣花簸箩里抽出把剪刀,一剪刀掷过去戳在一个丫头胳膊上,那丫头尖叫一声,和其他人跌成一团!
这还了得!林氏用力将手中茶杯砸了出去,娇杏没能躲开,额头上顿时开了一个口子,血一个劲儿地冒了出来!其他人趁着这时间上去按住她,屋子里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欧阳治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丫鬟们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带慌张地跪了下来。
欧阳暖站起来,嘴角微翘,道:“爹爹来了。”
欧阳治点点头,看这屋子里乱成一团,冷冷道:“都在闹些什么?”
娇杏面色有些苍白,见了欧阳治,更是拿着帕子低头擦拭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欧阳治平日里见她都是笑吟吟的,当初知道她冒犯李姨娘还觉着奇怪,这样一个如此甜美可人的丫头怎么会那般凶悍,现在见她这样委屈,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凶神恶煞一般围着她的丫鬟婆子,不免心中有了定论。
“好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都先出去吧。”林氏赶紧说道,声音又快又急,生怕娇杏说出什么来。
娇杏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欧阳治的脚下,“都是奴婢不好。夫人有了身孕,侯府二夫人知道老爷缺人照料,就想把我送过来服侍老爷……”
“娇杏!”林氏一张脸气得煞白,浑身打着颤,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娇杏的话,“这件事我会和老爷商量的,你马上出去!”
王妈妈已经冲了过去,和另一个妈妈一左一右将娇杏架了起来,攥住了她的胳臂将她往外拖。
欧阳治却突然大喝一声:“让她说完!”
王妈妈一愣,手上不由得松了,娇杏一下扑倒在欧阳治的脚下,哀泣道:“今日能再见老爷一面,奴婢便是死了也值了!奴婢来到欧阳府上,本是二夫人的一片好意,她让奴婢来的时候,说会请老爷纳了奴婢,可奴婢如何敢奢望,奴婢不过是个下等的婢女,给老爷端茶递水,做使唤丫头就好,只要能时时见到老爷便心满意足了,现在老爷嫌弃奴婢,奴婢绝无话说,立刻就回去便罢了,为什么要让夫人将奴婢嫁给别人做填房,难不成老爷厌弃奴婢至此吗?”
娇杏一边说着,身子如同瘦小的小鸟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低低哭泣,哭的让欧阳治一颗心都乱了。
欧阳暖站在一旁,看着欧阳治的衣袍下摆硬生生被娇杏哭湿了一大片,脸上虽然还是很平静,眼睛里却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她缓缓走近了两步,轻声道:“爹爹,娇杏姑娘是二舅母送来的人,确实不好随意处置,闹成这样实在不像个样子,不如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吧,有什么话……”
欧阳治一愣,立刻从迷蒙之中清醒过来,厉声呵斥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还不滚出去!”
所有人都依言退了出去,剩下林氏、欧阳治、欧阳暖和王妈妈,以及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杏。
林氏心口怒火腾腾燃烧起来,顾不得欧阳治还在场就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好听,什么是原来主子让你来的,谁还看不出你自己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攀高枝罢了,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王妈妈一听顿时着急,心道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这话哪里能当着老爷的面说呀!岂不是正中大小姐的下怀?果然,欧阳暖轻声叹息道:“娘,娇杏不过是年轻不懂事,爹爹丰神俊朗、身居高位,得到女子仰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娇杏,那苗管事的儿子也算是良人,你许给他也不算委屈,娘也是为了你好,还不谢恩。”
这话一说出来,就仿佛是林氏嫉妒身边的丫头,要生生逼她走上绝路一般,欧阳治深深皱紧了眉头。
娇杏一声悲呼,扑到林氏所在的炕边,成串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嘴唇翕翕,声音无限悲戚:“夫人!您切莫生气,您身子贵重,是奴婢不知礼数,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只是千万不要把奴婢许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