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猛地回头望向欧阳暖,冷声道:“什么好意!既然那里如此好,为什么你却不肯去?为什么老爷要让秋月那犯错的丫头去!”
欧阳暖双目含了泪光,倒像是受了委屈不愿意表现出来,轻声道:“娘说的是,暖儿愿意替妹妹闭门思过,还要求祖母成全才是!”
李氏勃然大怒,对林氏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在我面前你都这么放肆!这世上欺负人的倒委屈了,暖儿昨夜受了大委屈却还一心一意为可儿求情,你这个当娘的不知道管教自己女儿却反过来指责暖儿,还有半点主母的做派没有!你是不是当真被天煞孤星克傻了,脑袋拎不清了,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听到天煞孤星四个字林氏顿时呆住了,她想不到李氏暴怒起来这般骇人,这天煞孤星几乎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的,心里有些怯了,转脸看着周围这么多丫鬟妈妈在盯着自己,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气,高声道:“什么天煞孤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欧阳家嫡亲的骨血,是老爷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什么天煞孤星,老太太您不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谣言!”
“谣言?”李氏仿佛在看天大的笑话,冷声道,“惠安师太是何等的人物,人家与你有何冤仇,为什么要来冤枉你!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货色瞒不过我!从你怀孕开始,咱们家就没太平过,你还空口白牙说什么冤枉,你看看这家里都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周姨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肚子里也还怀着我的孙子,你怎么不想着手下留情?可儿原本多乖巧的孩子,硬是被你教唆坏了,成天没事找事到处招惹男人,昨天刚从你院子里出来就像疯了一样跑到自己姐姐院子里大吵大闹,我去了都还敢大声与我说话,她不是被这天煞孤星魇住了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原本我还准备让她在屋子里呆几天就放她出来,你倒好,非要来这里闹一场,也罢,从今天开始就让她在家庙里思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肯给暖儿磕头认错,再放出来!若是一天不知道错,就一辈子在里头呆着!”
林氏一听,顿时晴天霹雳,脸色煞白,王妈妈赶紧上去搀扶她,她却一把甩脱,把心一横,眼睛带了一丝厉声道:“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这个孩子是天煞孤星,说可儿是被这孩子克了,这是要逼儿媳妇带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一起撞死在这寿安堂门口吗?”
李氏一愣,林氏冷冷一笑,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欧阳暖轻轻一挥手,立刻有丫鬟妈妈门上前拦着林氏,王妈妈呵斥道:“还不放开夫人!”但是所有人却都看向李氏,没有老太太的吩咐,谁也不肯撒手。林氏冷冷一笑,目中带着一丝嘲讽,道:“怎么,老太太改变主意了?”
欧阳暖冷冷看着她,声音清亮缓慢:“娘,有些话原本不该暖儿这个晚辈来说,可是祖母年纪大了,您今日所作所为已经越过了本限,便是暖儿要承担不孝的罪名,也该与您说一说。您今日为可儿出头,本是一副慈母心肠,可你明知可儿被关是爹爹的命令,却闹到祖母这里来,祖母不肯饶恕,你还要以死相迫,开口闭口祖母在逼你去死,您想一想,从你踏入这个门口开始,祖母可有一句话说过要你去死的?您是可儿的母亲,疼爱她在所难免,但可儿难道不是祖母的亲孙女吗?难不成祖母对她没有半点怜爱之意?她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妹妹着想啊!您这样说话,实在是太伤她老人家的心了。您半点不体谅祖母苦心孤诣,来寿安堂大哭大闹,陷祖母于不仁;您不去求爹爹宽恕妹妹却要一头撞死在寿安堂前,害的祖母惹人指点,陷自身于不义;您开口闭口责怪暖儿不为妹妹求情,逼的暖儿不知该如何解释,陷我于不孝……娘,您到底想要怎样,是不是非要暖儿在这里给您磕头才肯放过年迈的祖母?”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向林氏投去异样的眼光,林氏脸上青白交错,原本她的确是用死在威胁李氏,可是被欧阳暖这样一说,自己真的作出寻死的举动等于是陷自己于不义,还没等她开口,欧阳暖又抢先开口:“娘,暖儿劝您不要再闹了,爹爹待会儿还要来向祖母请安的,看到您这副样子又该生气了,保不齐会以为是妹妹撺掇的,本来祖母只是让妹妹去家庙思过,爹爹若是生了气,妹妹将来还想出来吗?”
林氏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转了好几个颜色,终究软下语气,回过头来望着李氏:“老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氏冷冷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看见你,快出去!”
欧阳暖淡淡地道:“娘,请您先回去休息吧。”
林氏盯着欧阳暖,目光充满了怨毒,欧阳暖自始至终平静地望着她,半点也没有愤怒不平,两人目光对上良久,林氏终于感到颓然无力,只觉得浑身发软,任由王妈妈将她扶了出去。
欧阳暖回过头来,却看到李氏歪倒在榻上,神情委顿,似乎十分疲倦,她轻轻走过去,道:“祖母,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李氏摇了摇头,神色越发不愉,目光阴沉地盯着林氏离开的方向,对欧阳暖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再去宁国庵一趟,暖儿,你与爵儿也和我一同去。”
“是。”欧阳暖柔顺地点头答应。
服侍李氏重新睡下,张妈妈送欧阳暖走出寿安堂,欧阳暖望着张妈妈,面带忧虑道:“祖母的精神似乎不大好……”
“是啊大小姐,自从惠安师太说了那……之后,老太太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天天说梦到了浩浩的洪水,尤其是昨天晚上看到二小姐那副样子,老太太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张妈妈也叹了口气,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欧阳暖轻轻点头,道:“但愿惠安师太可以替祖母化解心结吧。”
这心结是她一手种下,任何人都别想化解,除非那个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欧阳暖这么想着,慢慢走下了台阶。
李氏说到做到,果真将欧阳可关入了家庙,据说关进去的那一天林氏哭的肝肠寸断,欧阳治看了只轻飘飘的一句,什么时候懂事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林氏一听就晕了过去。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儿子和自己是一条心的,心情不免轻松了许多,吩咐李姨娘准备进香事宜,特地挑了好日子上宁国庵。
欧阳暖姐弟陪着李氏坐在马车上,一路出了府门,向城门口而去。到了街上,却见到人头攒动,将整条大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仰长了脖子在看什么,李氏吩咐将马车停在小巷,让人到前面去打听。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传话,张妈妈听了小丫头的禀报,如实道:“老太太,是南疆蛮族作乱,圣上下了旨意,命明郡王出去平乱呢!今天正是大军出城的日子,街上许多百姓都要争相目睹郡王的风采,才会把路挤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