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柔一愣,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惠安师太,惠安师太微笑,站在下首的小师傅小声提醒道:“林小姐,是异味卷果。”
“回禀大公主,是……”林元柔赶紧回答。
“我还没聋呢!不必重复了,什么做的?”大公主又突发奇想地问道。
林元柔完全语塞,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小师傅,小师傅无语半天,刚想要继续提醒,却听见惠安师太轻轻咳嗽了一声,立刻闭上嘴巴不吱声了。林元柔眼珠子乱转,大声道:“这个……这个欧阳小姐一定知道!”她笃定欧阳暖不常出门,想把这场火烧到对方身上,引走大公主的怒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欧阳暖站起来,面带微笑道:“不知大公主是否允许小女为您介绍?”
大公主的目光在林元柔和欧阳暖之间逡巡一番,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道:“说来听听。”
“这一种餐点,是选用果肉、枣泥、山药、蜂蜜、白糖、桂花等原料,用油皮卷好蒸炸,再用蜜渍。上盘后,加青红丝、金糕条,撒上白糖制成,大公主可以尝一尝,味道也很好。”欧阳暖微笑着说道。
惠安师太看了欧阳暖一眼,心中暗暗诧异,她哪里知道欧阳暖为了讨好李氏,几乎学遍了所有的斋菜呢?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为了让祖母高兴,欧阳暖花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思,这一点,是林元柔万万想不到的,她眼中的得意凝注,嫉恨难忍地盯着欧阳暖。大公主挥了挥手,对林元柔道:“你退下吧。”说完,她向欧阳暖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时候,一个小师傅捧着一个红漆木托盘进来,托盘里放了一把古色古香的陶壶,旁边是两只栩栩如生的荷叶杯,十分精致小巧,惠安师太微笑着说:“请大公主尝尝。”
欧阳暖走过去,提起陶壶向荷叶杯里注入,淡绿色的清亮的水泠泠作响,一股清香在殿内四周散开了。
大公主喝了一口茶,只觉得清香沁入心脾,非常甘美,问惠安师太:“这茶是怎样烹煮的?倒是又香又清醇。”
惠安师太微微笑着望向欧阳暖,道:“这一回欧阳小姐还能猜出来吗?”
大公主顺势望向欧阳暖,“禀大公主。”欧阳暖亲切地笑着,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带了点顽皮,道:“小女听说惠安师太珍藏着一种水,轻易是不拿出来待客的,据说冲茶的水是每年冬天特地从松针、竹叶上扫下来的雪,攒在坛子里,所以冲出来的茶叶味道特别。”
“欧阳小姐猜得不错。”惠安师太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再喝一口试试看?”说完,她望向大公主,见对方并无不悦的意思,才亲手为欧阳暖倒了一杯茶,欧阳暖接过来,不过用嘴唇碰了碰茶水,便笑开来,“想必师太在烹茶时候,又添了松仁、佛手和梅花三味,水滚三道煎成。”
“这丫头真是灵巧!”大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和煦的笑容,向陶姑姑说道:“太后总向我炫耀,说她身边的蓉丫头聪明伶俐天下第一,这一次回去我可要跟她老人家说,我见了一个比蓉丫头分毫不差的暖丫头,有机会可要让你们俩站在一起比一比才有趣!”
众人闻言一愣,大公主口中的蓉丫头可不是平常人,就是太后身边的蓉郡主,她的父亲柯明山初封信安伯,后封新城侯,再晋英国公,战死沙场后追封中山王,唯一的女儿柯蓉更是被带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这位蓉郡主不但柔美恬静,气质高贵,更是聪明机智,举止优雅,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据说太后早已有意将她许配给明郡王,只可惜燕王妃突然去世,明郡王出征,赐婚才不得不就此搁置下来。
大公主居然将欧阳暖和这位极有盛名的蓉郡主相提并论,如此高的评价连陶姑姑都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呀,奴婢也从未瞧见过欧阳小姐这样玲珑的姑娘。”
欧阳暖微微低头,道:“大公主谬赞,欧阳暖愧不敢当,蓉郡主风华绝代,世所罕见,暖儿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大公主摇头笑道:“你不爱说话,反比起那些满嘴抹蜜的人更靠得住。不过我还是要考考你,你可知天下最好的茶是什么?”
欧阳暖还没有回答,惠安师太便打趣道:“大公主就别拿小孩子开心了,宫里的玉泉茶,不是天下头一份吗?”
欧阳暖点点头,说:“师太说的不错,宫中玉泉茶的确是天下一绝,只是我听说在千里之遥的梦香山上有一种茶叶,叫做香山云雾,此茶甘芳清冽,香沁肌骨,味厚而浓,饮一小杯如同饮酒,就会沉醉终日,是当世第一奇茶。只是梦香山山高水远,圣上体恤民情,不愿劳民伤财,这才免去了连年进贡。”
大公主似乎很有兴致,又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些的?”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外祖父的一位友人从远方来,为他带了一些茶叶,听外祖母说,外祖他喜悦之极,每天一杯,但凡冲泡,便觉浓香四溢,连站在院里的随从们,也是直咽口水,有时喝的兴起,还像个孩童一般满嘴嚷嚷:好茶!好茶!”
她说的惟妙惟肖,仿佛老侯爷的音容笑貌近在眼前,大公主忽然想起那个古板的老头子从前还曾经在金殿上当众顶撞过自己的父皇,不免笑了起来,道:“老侯爷的确是这种性格,你说的没错。”
欧阳暖和别人不一样,她说话并不刻意讨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听了高兴,这让大公主觉得很新奇。
用完素斋,惠安师太对欧阳暖道:“欧阳小姐,麻烦你为大公主换茶。”
欧阳暖望了惠安师太一眼,立刻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见大公主仿佛没听到的样子,她屈膝行礼后跟着惠安师太走出大殿,
到了避人的地方,惠安师太笑着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贫尼都听说了,暖儿你受委屈了。”
她不说女施主,却直呼暖儿,欧阳暖的心中一热,知道对方是外祖母很要好的友人,特意行了长辈礼,才轻声道:“上一次多谢师太相助。”
“傻孩子,老太君求贫尼的事,便是拼了一死也要帮她办成,更不要说这种小事。”惠安师太摇头,慈蔼的面目带上一丝悲悯。
“师太。”欧阳暖从怀里取出一串佛珠,双手捧着递给她,“我知道您经常面见太后和宫中贵人,不稀罕这些东西,但是如果什么都不送,暖儿又心中过意不去,想来想去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暖儿亲手串的佛珠,请师太收下。”
惠安师太接过佛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只见这串佛珠乃是金黄香龙楠木所制,金色云纹似漫天雪花隐育千层,静观思绪万千又禅意亦然,变幻无穷,尽显远古之气,更神奇的是竟有“射髓”纹出现,可见绝非凡品。她仔细一看,每一个佛珠上都刻着长长的经文,更知道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感动:“谢谢你有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