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点点头,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道:“也是她有孝心。”说完,她看着欧阳治道,“你媳妇呢?”
欧阳治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欧阳暖脸上恭顺如昔,轻声道:“这几日下了大雪,寿安堂忙成一团,没人去福瑞院报信,娘可能还不知道祖母您病了。”
李氏的面色霎时阴沉下来,像是堆上了满天的乌云,不满地白了欧阳治一眼。
“不知道?”她口中重复一句,眼睛转向张妈妈:“三天了,她也该着人来问问吧?”
张妈妈不敢看李氏饱含不满与愤怒的脸,低下了头道:“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可是夫人一直没有过来,也没打发个人来问一问……”
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道:“一次都没有?”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欧阳治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氏因为李氏将可儿关起来的事情一直闹脾气,将福瑞院的门关的紧紧的,丝毫也不关心寿安堂这里发生了什么。
欧阳暖笑着安慰道:“祖母,娘怀了身孕,或许是怕冻坏了弟弟才很少出门,或者雪天路滑……”
“哼,你总是在帮她说好话,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李氏眼睛里浮现深深的厌恶,“现在这个女人越发放肆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她这是向我这个老太婆示威啦!”她慢慢闭了眼,冷冷道:“婆婆生病了不闻不问,全京都也没有这样的儿媳……”
“祖母千万别生娘的气,她这一次也是疼妹妹,一时想不开,顾念不周全罢了,您想想,娘以前对您总是孝敬多年,一直很尽心,也该原谅她这一回……”
李氏一声长叹,打断了欧阳暖的话:“你不用说了,这个女人自从怀了孕,越发不识大体,半点人事不懂啊……暖儿,好孩子,你又太懂事了,偏偏懂事的这么少……”
欧阳治暗暗咬着牙根,鼻翼剧烈地翕动着,一股红潮忽然涌上他的脸庞,染上他的双颧和眼睛,黑黑的眉毛在眉间结成了疙瘩,他咬牙切齿道:“这个妇人太无礼了,惹急了我休……”
他话说了一半,李氏重重咳嗽了一声,欧阳暖笑道:“祖母,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李氏点点头,欧阳暖为她盖好锦被,才直起身子,转身走出门去。
李氏一直看着孙女走出去,才嗔道:“你说话也不注意些,惹急了你怎样,这些话能随便说吗?”
你自己还不是当孩子的面抱怨儿媳妇不孝顺,欧阳治脸色一红,有些讪讪的,却不敢当面把这话说出来,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老太太,听说您是出去敬香受了风才染病的,以后还是多加保重才是。”
李氏摇头,叹息一声道:“不仅是如此,这一会出门着实遇到了不少事情。”她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立刻会意,将在宁国庵和猎场发生的事情对欧阳治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欧阳暖早已简要汇报过了,只是并未提到大公主对她青睐有加和秦王世子故意为难的事。欧阳治听着张妈妈说的版本,越发惊讶道:“大公主出面解了围?真的吗?”
李氏点点头,道:“没错,人都说大公主极难讨好,我瞧着她倒是很喜欢暖儿,否则也不会亲自驾临猎场说项。但是经过此事,我倒是觉得,暖儿如今也大了,生的又如此出色,你也该为她的婚事筹谋一二。”
“暖儿才多大,老太太也太心急了。”欧阳治其实早已经在算计这个,听到李氏这样说,却故意露出吃惊的模样。李氏冷笑一声道:“心急的只怕不是我,另有其人吧。我寿宴那一天,你那好夫人特意邀来什么苏家夫人作客,又三番两次表现出特别的亲近,总不能是惦记旁的吧,她指望着别人都是瞎子吗!”
“老太太放心,儿子还是知道轻重的,莫说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普通的官家嫡女,也断没有随便许给商人子的道理,哪怕他们说破天去,儿子也不会糊涂!”
李氏点点,道:“只怕你那媳妇不肯死心,暖儿这一回在大公主面前都露了脸,你更要上点心才是。”
欧阳治听到这里,犹豫着说道:“老太太,您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自从上次寿宴,不少人明里暗里来打听暖儿的事。前日我参与饮宴,宣城公府的朱大老爷倒是流露出让朱大夫人见一见暖儿之意,照儿子看,颇有三分意思。”
“宣城公府?快别提了,那家人我很是瞧不上,这次上香碰见那朱三夫人,面上总是笑嘻嘻的,说话却是别有用心,暖儿嫁过去只怕还没当上家,就被这三婶子挤兑的没地方站了,到时候你这个老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至于吧老太太,宣城公还在世,这三房一向是面和心不合的,将来老太爷一走,分了家也就是了,朱大老爷身子又不好,爵位还不都是他儿子的,到时候暖儿嫁过去就是宣城公夫人,我琢磨着倒也还是可以的。”
“哼,那家人外边看起来光鲜,内里却污秽不堪,也是他家倒霉,若是太皇太后还在世,不至于被冷落这些年,不过他家子弟也不上进,我听说那长房的朱公子年纪不大还未定亲,屋里竟有三四个丫头收了房,实在是不像话!你纵然只考虑前程,也要想想爵儿,他们姐弟情深,爵儿又是个重情重义的,要是知道姐姐嫁给这样的人,还不怨恨上咱们?”李氏慢慢说道,张妈妈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心里却知道李氏这是借着大少爷说项,实际上张妈妈也多少看出来了,大小姐尽心尽力的服侍,李氏纵然心硬如铁,也实在是有些感动的。
欧阳治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朝中不少公侯之家要不就是空有架子早已没落,要不就是家底厚实但子弟没出息,两者皆有的自小都是定好了亲事的,我家暖儿要是早点开了窍,只怕现在早就许出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要怪你那个好夫人,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欧阳家有个二小姐,一有机会就到处显摆,反倒成天把暖儿藏着掖着,现在不但把可儿惯的不像个样子,她自己也深受其害,当真是不像话!你也别光想着公侯之家,好些的官宦人家之中可有合适的吗?”
“这个……尚书廖大人也与我提过……”
“尚书大人?”李氏皱眉,道,“这倒不好办了。”廖远是欧阳治的顶头上司,回绝别人可以,若是得罪了廖远,那是大大的不智。
欧阳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我以暖儿尚未及笄为由含糊过去了,横竖她现在年纪还小,也不急着选婿。可廖大人这一提亲,我们却不得不尽快筹谋此事,一旦暖儿及笄,要么应了廖大人家这门亲事,若是不应也得有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