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欧阳暖又开口了,这次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你误解了姐姐的意思,姐姐不是叫你什么事都忍着,凡事要区分轻重,无碍大局的小事你都可以忍耐,哪怕别人当面甩你一耳光,你都要咬紧牙关忍着。可是只要妨碍到大局……爵儿,你要记住,真到了那个境地,便是你死我活、寸土必争,你若一味忍耐,死的便是你自己!当年娘要不是一味忍耐,也不会死的那样早!”
欧阳爵心头一震,娘就是折在面善心恶的林氏手里,才会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狭路相逢,狠者胜。
欧阳暖希望欧阳爵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对待无碍大局的小事,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是一旦那人真正挡了你的路,就要毫不留情地彻底铲除!
红玉望着大小姐,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苦心,若是直接和大少爷说这些话,大少爷年纪小,又刚受到挫折,心里正难过着,未必会听得进去,但她先是做了好多让大少爷欢喜的东西,又特地将花绷拿到这里来,特意引起话题说自己想要说的话,大少爷在感动之余自然比平时更能听得进去,大小姐这样灵巧的心思,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欧阳爵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黄色缎面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鲤鱼,轻声道:“姐姐,我前天早上看见那人,她平日里都要装作十分亲热的样子来与我说话,但前天她却一脸冷冰冰的,连话也不肯和我多说。她对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我觉得她心中一定对咱们恨透了,姐姐你要小心才是。”
欧阳暖知道他说的是林氏,笑了一笑道:“她的心胸向来狭窄,一局输了一定要在另一局上扳回来。我猜着,她过几日一定会邀请苏夫人来聚一聚。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是不让我们有安生日子过,欧阳可如今日子过的有多憋屈,她也要在咱们身上讨回来。”
欧阳爵皱眉道:“听说欧阳可在家庙中日夜啼哭吵闹,就怕祖母会心软放了她……”
欧阳暖微笑着拿起黄色缎面对着阳光瞧了瞧,脸上带了点满意,口中淡淡道:“祖母那边,自然不用怕的,毕竟目前爹爹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言下之意是说,为了爹爹的前途,作为被天煞孤星克到的欧阳可做出点牺牲算得什么?祖母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欧阳爵低声道:“莫非姐姐还有其他主意?我瞧着林氏一脸冷漠,不知她什么时候突然翻脸,姐姐一定要提前做好应对。”
欧阳暖脸上笑的很温柔,转脸对着红玉道:“你去告诉李姨娘,一定要好生招呼好妹妹,让她在家庙里专心念经为娘祈福。”
红玉愣了愣,欧阳爵却已经听懂了,立刻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听说,欧阳可虽然住在家庙里,一应用度却还是按照小姐的待遇,她虽然是咱们家的二小姐,这一回却是祖母罚她,未免外人说闲话……你就照着姐姐的话吩咐,李姨娘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红玉立刻意识到大少爷所言的意思,嘴角微微翘起,道:“是,鸡鸭鱼肉什么的太荤腥,对祖宗不敬,若是还继续往家庙里头送,老太太知道一定会生气,不如早些断了好。”
欧阳暖这是要断了欧阳可的一应用度,让她在家庙里头过苦日子,只是这样一来,也就是将欧阳可逼到了绝境,还不知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欧阳爵虽然赞同,却有些担心地道:“姐姐,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欧阳暖没有回答,却轻声对红玉道:“妹妹在家庙里身边如今只留了一个丫头,想必是孤单的很,秋月正好也在受罚,就让她一同照应妹妹吧,这样想必娘也能放宽心好好养胎。”
秋月做了欧阳可的替死鬼,一辈子都要不见天日,早已恨毒了欧阳可,这一次欧阳可进了家庙,林氏第一件事就是想尽方法把她们隔开,欧阳暖却要将秋月送去照顾欧阳可,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沉,恐怕夫人知道非要气的吐血不可,红玉低下头,掩住微微上翘的嘴角道:“是的,大小姐,奴婢立刻就去办。”
欧阳爵还想要问什么,欧阳暖却拿起黄缎子问他:“你说这条鲤鱼,用金色的丝线会不会更好看些?”
“不会,我觉得还是这颜色更好些……”
红玉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院子,直奔李姨娘的居所而去。
很快,李姨娘身边的亲信丫头佩儿领着一干妈妈们借口替欧阳可照料生活,进了家庙。欧阳可漠然地看着众人,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眼睛里的怒火却是无法遮掩。
佩儿脸上露出笑容道:“二小姐,我们姨娘怕您这里缺人照料,特意将一个人送过来,她是您用惯了的,想必能好好照料你。”
秋月从门外低着头走进来,身形瘦的像是一根枯柴,欧阳可的脸色这才变了,突然把头上戴着的金簪拔下来塞给佩儿:“我不要她,替我换个人!”
佩儿皮笑肉不笑地将簪子还回去,道:“二小姐的东西奴婢如何敢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姨娘回禀了老太太,她老人家是同意了的,况且人已经送到,无论如何是不能退的。”
欧阳可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怒斥道:“狗奴才,你和我拿什么乔!我说不要就是不要,送来了也给我送回去!你当李姨娘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我告诉你,我才不怕她!我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二小姐,她不过是个姨娘,在我面前都还是半个奴才,就是仗着我娘养胎才能暂时代管家务,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女主子!”
佩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自从李姨娘掌了家事,连带着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底下的丫头妈妈们谁不巴结讨好,便是大小姐也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可这欧阳可却张口闭口狗奴才,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光景,哼!她冷冷看着欧阳可,声音冷然道:“二小姐,老太太让您是来思过的,不是来享福的,您的确是主子,可这些话也不是奴婢对您说的,是老太太的意思,您何必拿我这个奴婢出气呢?”
欧阳可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我不信!我要见祖母!我要见我娘!”说着她就要冲出去,佩儿一把拦住她:“二小姐,请您不要让奴婢们为难!”说着,冲旁边的妈妈们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拉住欧阳可,不让她往外跑。
欧阳可对着上来的人又踢又打又骂,还咬了一个妈妈一口,那妈妈惨叫一声终于松了手。欧阳可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却依旧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以前她有个下人无不奉承的亲生母亲林氏,有个宠爱她的爹爹欧阳治,祖母虽然严厉却也从未呵斥过她,她早已养成了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脾气性格,只有她欺负人的,何曾有人敢欺负她的?欧阳可咽不下这口气,大叫一声道:“冬荷,你是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