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向远处一望,果然见到陶姑姑笑吟吟地走过来,她见到肖天烨微微一愣,随后对欧阳暖笑道:“欧阳小姐在这儿哪,公主已找了您许久,请您去陪诸位夫人小姐叙话呢。”
欧阳暖点点头,道:“叫姑姑费心了。”她回过头,对着表情早已恢复如常的肖天烨道:“世子,恕欧阳暖失陪。”
说完,她便跟着陶姑姑转身离去,肖天烨阴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在这样的目光之中,欧阳暖深深意识到,肖天烨从此之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他的任性乖张残忍,似乎是成长于无爱环境中的人的通病。越是缺乏爱的人,越是喜欢欺凌别人,尤其是欺凌比自己幸福的人,也许,肖天烨是在追求一种残酷的满足感,但发泄过程中却也无法掩藏他自身的凄苦。这样的人,叫人爱不起来,却也恨不起来。欧阳暖轻声叹息,引来陶姑姑回头相望:“小姐怎么了?”
欧阳暖轻声道:“没事,姑姑带路吧。”
大公主宴客之所在小花厅,一路走来,走廊上都是名贵的牡丹,走进厅去,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艳丽的美人宫灯,小花厅右侧立了个多宝格,摆着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瓶、绿地粉彩花卉瓶、景泰蓝梅瓶、白玉双衔环长颈鼓腹瓶……每一个花瓶都雕刻得非常精细,品种不同的艳丽花朵,被人截断了长的梗子,分别在花瓶里面浸润着。左侧是一道紫檀边嵌牙五百罗汉插屏,漆得非常光亮,上面镶嵌着美玉和宝石,奢华的令人窒息。
大公主坐在上首,其他各位夫人陪坐在侧,镇国候府沈氏蒋氏,南安公府徐大夫人,威北侯府周夫人,崔翰林夫人等都在。各府小姐们坐在另一侧的八仙桌前说话。
看到欧阳暖,林元馨笑吟吟地迎上去:“暖儿妹妹,我刚才就想去找你。”
相比较林元馨的热情,林元柔却是矜持得多,不过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已。
蓉郡主也笑道:“刚才正说起欧阳小姐书法了得,画画也了得呢,可巧你就来了。”
欧阳暖脸上带着十分谦卑的笑容,道:“郡主谬赞了,欧阳暖也不过是从小看着外祖父的书法,自己揣摩罢了,拾人牙慧而已,不比郡主天资聪颖,秀外慧中。”
这话一说,蓉郡主脸上的笑容便更加亲切了些。
武国公府的陈兰馨笑意款款,眉目濯濯,她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之姿,只是笑意凭添了温柔之色,使得她别有一番动人心处,她微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很佩服欧阳小姐。”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居然敢与明郡王对弈,胆子可真大,须知道寻常人家小姐是连看他一眼都要晕倒的。”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几位小姐的脸色都变了,很显然除了陈兰馨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欧阳暖与明郡王对弈的事情,欧阳暖也下意识地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然而陈兰馨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
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欧阳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郡王怎么会与她下棋的。
蓉郡主双眸微眯,轻轻笑道:“明郡王向来不喜闺阁千金的娇气,从来不与女子对弈的。”
林元柔勾起冷笑,谁都知道太后有意将蓉郡主许给明郡王,人家蓉郡主还坐在这里,欧阳暖就敢去和明郡王对弈,这不是要与郡主结怨吗?
想到这里,林元柔笑眯眯地把明郡王的光辉事迹详细说了一遍,比如非常厌恶与女子相处,有谁家小姐去送帕子香囊被当众拒绝,丝毫不留情面啦等等。
她说得越多,在座几位小姐的脸色就越难看,几次狠狠地将欧阳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蓉郡主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欧阳暖看到林元馨不悦地看了林元柔一眼,似乎是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林元柔却是有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陈兰馨一起说。
南安公府徐明熙小姐生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配着悬胆玉鼻,妙目微横的时候仿佛有无尽春水荡漾,她拿起帕子擦擦白嫩的小下巴,轻笑道:“欧阳小姐毕竟出色,明郡王待你也是与众不同。”
林元柔笑道:“明熙小姐说的是,明郡王对暖儿妹妹可真是好,他平日里是从不与女子多言半句的,听说连蓉郡主都不假辞色呢……”说完,她慌忙掩口,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露出些微恰到好处的不安。
林元馨听着,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欧阳暖知道林元柔在耍花样,她与侯府二房素来不睦,林元柔使绊子也是在所难免,而陈兰馨和徐明熙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道?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现在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蓉郡主捧了茶盏并不饮,茶香袅袅里她的容色有些朦胧,却把一双美目隔着热气望过来,欧阳暖竟是毫不变色,笑靥如花道:“让各位姐妹见笑了,都是爵儿,他非缠着郡王说要入伍,郡王就说,若是他能赢过一局,便同意他从军。可是爵儿棋艺不佳,便过来缠着我代替他下这一局,可惜郡王只下了一半就走了,现在听各位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他不耐与女子下棋的缘故。”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神色都缓和了些,林元柔冷笑,欧阳暖想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都和她没关系,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她追问道:“那么郡王收下爵儿了吗?”说完扶一扶鬓角的珠花,还佯作亲热地说:“几位小姐都不是外人,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欧阳暖,眼里的意味不明。
欧阳暖看着林元柔,微微笑了。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欧阳暖坦然自若地说,“爵儿年纪太小,郡王只是看在先外祖父的份上才会同意与他对弈一局,可惜我棋艺不精,压根就没有赢面,爵儿自然也无法如愿了。”她就不信林元柔敢说去与明郡王当面对质。
林元柔一时之间果然找不话可以反驳。
欧阳暖又笑着同陈兰馨道:“下棋时听郡王说,京都闺秀之中,久闻兰馨小姐尤为擅长棋艺,只是姐姐早已及笄,是过两年就要出阁的小姐了,他与您对弈恐怕多有不便吧。”
“他当真这么说?”陈兰馨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脸色一变,只觉得蓉郡主向自己望过来,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欧阳暖说这句话有三层意思,一是刻意捧高对方,二是点明自己的年纪,明郡王比自己要成熟,他可能会舍弃国色芳华的蓉郡主,看上自己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吗?三么,自然是针对已经是花容月貌到了出嫁之年的陈兰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