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柔并不就此死心,寻了个空档,不急不缓地道:“说起今年的赏花宴,暖儿妹妹可算是成就一段佳话了。你看看今日你所得的桃花,当真是多的令人羡慕呢!”
徐明熙笑道:“说的是,欧阳小姐真是应当特别感谢一个人。”她用眼睛望望蓉郡主,似乎别有深意,蓉郡主却低头喝茶,半点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陈兰馨手中的美人团扇轻轻摇了摇,柔声道:“我听说,以前的赏花宴上,明郡王从来不参加的,可巧今儿妹妹赴宴,竟碰上他了呢?若没有他这一朵花,妹妹想要获胜么,到底有些难。”
不等欧阳暖回答,林元柔竟然不怕死地又抖出一件事情来:“是呀,我听说暖儿妹妹曾经赠过明郡王一本书,郡王还特地派人送回礼到府上去,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崔幽若讶异道:“有这种事?那明郡王岂不是和妹妹早有渊源?咦,欧阳妹妹不是说足不出户吗,怎么碰上郡王的呢?燕王府什么没有,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吗?对了,郡王都送了什么回礼,妹妹若是带在身上,不妨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这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欧阳暖冷笑,看来明郡王的魅力当真是大,不光是蓉郡主倾心,连这几位小姐都是他袍下之臣,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命风流的男人,明郡王这一回可是撞到枪口上去了。
欧阳暖笑道:“当真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了。哪里是我送的?不过是弟弟为了祖母寿宴,特意出去寻找的古籍。那本广陵集叙原是明郡王花费重金定下,谁知那老板又将书转给了我弟弟,这一来二去费了不少周折才弄明白,爵儿便将书送还给了郡王身边的长随,郡王太客气,得知后专程派人送了一份回礼来,人是爹爹接待的,如今那回礼还在爹爹书房挂着,是一副白狼尾,爹爹宝贝的很,平日里谁都不让碰。倒是柔姐姐的消息真是灵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时就在现场,才说的如此惟妙惟肖呢!”
这话半真半假,难以分辨,在座众人听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不管林元柔说什么,欧阳暖的表情都是十足坦荡真诚,既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也没有一丝遮遮掩掩的不安,这样一来,在座的小姐们渐渐意识到,林元柔在故意挑起众人对欧阳暖的怨气,其中的缘故么……她们的眼睛落在林元柔身上,又望了望笑意吟吟的欧阳暖,谁都知道欧阳暖的继母是林元柔的亲姑姑,到底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林元馨看气氛奇怪,便笑着对林元柔道:“柔姐姐,刚才二婶看了你一眼,许是有话要与你说,你先去吧。”
夫人们都在那边叙话,林元柔回头望去,见蒋氏果然在看着自己,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耽搁,站起身道:“诸位姐姐稍坐,我去去就来。”
她走后,欧阳暖的笑容更加亲和,对崔幽若道:“柔姐姐上次说过,崔姐姐一直身子不好,最近可好些了么?”
崔幽若虽然是京都闻名的才女,却天生有不足之症,经常是病恹恹的,尤其到了冬天苦寒之时,常常连门都出不了。今年也是一直缠绵病榻,直到半月前才能下床,为此她的婚事耽搁了很久,迟迟无人敢上门提亲,想来也是,就算她素有才名,貌美如花,谁又敢迎娶这样一个药罐子呢?所以此事是崔幽若的隐痛,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了,口气也立刻变得冷淡许多,慢慢对欧阳暖道:“劳妹妹担心,不妨事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是,我看姐姐面色极好,也是这样猜想的。”说完,她又与众人闲聊了几句,仿佛十分天真地无意之中道:“对了,明熙姐姐的香囊找到了没有?”
徐明熙脸上一愣,顿时面色古怪起来,声音略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知道我丢了香囊?”
欧阳暖笑吟吟的道:“上次去宁国庵敬香的时候,听柔姐姐向朱家小姐她们提起的,怎么,姐姐还没找到吗?”
小姐们的东西都有定例,哪怕是身上丢了一根丝线都是很麻烦的,若是流落出去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徐明熙多日来一直为了此事十分烦恼,这时候听到这个不由得恨上了多嘴的林元柔,尤其她居然还敢告诉朱家的那个大嘴巴,这下子岂不是闹得众人皆知?万一香囊最后落到某个登徒子手中,自己一辈子不都完了……
林元馨闻言,立刻窥见了其中奥妙,十分关切地道:“此事事关您的闺誉,我也多次劝说过柔姐姐不要多说,可是她偏偏,唉,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怎能让她知晓呢……”
说到此处,一直低头喝茶的蓉郡主轻轻抬眸看了欧阳暖一眼,表情似乎带了三分笑意,眼睛却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候,林元柔与蒋氏说了几句话,又盈盈走过来,笑道:“几位在说什么呢?”
林元馨微笑道:“正在说兰馨小姐身上穿的春裳好看,不知道在哪里定做的。”
林元柔看了一眼,微笑道:“这是玉春斋的绣工,大师手笔,当真千金难求呢。”
陈兰馨微微一笑,脸上多了三分讽刺,道:“是玉春斋的,元柔小姐果真是京都里的百事通,各家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林元柔只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但见其他几位小姐都拿帕子掩着嘴角偷笑,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她再坐下后,不论再说什么,众人面上都有些淡淡的。林元柔十足恼怒,心知必定是欧阳暖从中说了什么,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脸上故意带了笑容道:“宁国庵那一回,暖儿妹妹可是有什么急事,怎么先走了呢?后来欧阳老夫人和大公主也都相继离去,让我们好生奇怪呢。”
林元柔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欧阳暖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是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是爵儿误闯了围场,冲撞了秦王世子,好在大公主亲自解围,世子仁慈,看在爵儿年幼的份上没有计较,我祖母还亲自来谢了大公主的恩典。”
林元柔道:“爵儿可真是不懂事,他去哪里玩耍不好,偏生要去围场,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弓箭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不小心受了伤,这还是他自己的不是。要是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莽撞的事情。”
众人都明白林元柔的意有所指,都有些同情欧阳暖,林元馨纵然教养良好,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
之前欧阳暖处处忍让,林元柔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只怕还以为自己怕了她!这一回她分明是在指着鼻子骂欧阳家没有家教了,这样的羞辱若是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以后欧阳家就别再想抬起头来做人!
欧阳暖笑道:“姐姐说的是,爵儿的确是太莽撞了,这件事情的确很意外,祖母还因此受了惊吓,养了很久的病才养好,所以我们都不喜欢听别人提起这件事。多亏大家都是知道礼节、懂得进退的人,从不提起此事,生怕触动我们的伤心处。祖母平时带常教导我们,为人要谦和有礼,仁慈善良,最忌幸灾乐祸,摇唇鼓舌,可这世上总有那等狠毒刻薄之辈,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说,还加上一些妄自猜测。”说完,她笑着问林元柔道,“柔姐姐,你知书达理,见多识广,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