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望向她,心中微微叹息,这浮华绮艳的美丽居然在人世间出现,实在是令人惊叹。
陈兰馨身穿蝶恋花的荔枝红衣裙,石青的丝绦软软垂着,如墨青丝上珠玉闪烁,掩唇一笑间幽妍清倩,见明郡王进来,她似若无意轻轻用檀香熏过的团扇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略带羞涩的笑容。
连林元柔都低下头整理裙摆,生怕有一丝不好的印象留在这些皇孙公子的脑海之中。
欧阳暖此刻却转移了目光,悠然望向窗外,几株花树在灿烂阳光的映照下如火如荼、如丹如霞,花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透过花厅海棠形状的窗子,映在华美的窗纱上,让人心中微微一动。她忽然觉着,这满厅的绮靡繁华、美色如云竟不如窗外一抹花色动人。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俊美的公子们便走过去了,徒留下还回不过神来的诸位小姐们。
周碧瑶回过身来,叹息道:“明郡王当真是俊的天上有地下无了。”
“也不知……”徐明熙淡淡笑得有些难言,“将来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与之相配……”
太后想要将蓉郡主许嫁给明郡王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可惜牵扯到燕王妃的过世,诸位小姐们当然不好意思再说,只敢偷偷望向蓉郡主。
欧阳暖也望了蓉郡主一眼,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明郡王守丧三年,她就真的要等上三年么?这样的赌注,对女子而言,会不会太大?
陈兰馨娇声笑道:“今日公主府的赏花宴已经精彩之极了,听说燕王府还有不少奇花异草,世所罕见,还未请问蓉郡主,是不是这样?”
蓉郡主淡淡笑了笑,她的目光冷漠如一道蒙着纱的屏障,叫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意,而声音却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一般道:“我与明郡王也不过数面之缘,并无深交,这一点,只怕回答不了陈小姐。”
徐明熙抿嘴一笑:“兰馨小姐还没认识人呢,就惦记着上门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赏景吧……”
陈兰馨笑脸一顿,立刻带了三分恼怒之意。
肖重华之才貌,燕王府之权势,可是倾倒了一城女子。欧阳暖听着小姐们议论,不期然想起那一双又细又长漆黑深沉的眼睛,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光华,落在自己身上,如寒冬季节里无尽的星空……其人其态,应是极其无礼的,却让人生不出半点讨厌的感觉。
她捧着茶杯,只是听着小姐们的争论,不意崔幽若冒出来一句:“你们不觉得,秦王世子的风姿也是很潇洒的么?”
“是啊是啊……”莺莺燕燕一阵乱语。
肖天烨玉面朱唇,风流可人,一双眼睛更是勾魂摄魄,虽然行事恶劣,却也坏的亦正亦邪,真假难辨,当真可以说是生着恶魔的心肝,用着狐狸的伎俩,还长着一张可以把死人气活的嘴,千金小姐们看不穿他的本质,被他的外表迷惑,倒也不奇怪,欧阳暖微微笑着摇头,不以为然。
就在此时,陶姑姑笑吟吟地走过来道:“诸位小姐,公主在花园里准备了一盆罕见的昙花,邀请各位赏鉴。”
于是众人便都站起来,回到各自母亲身边去了,欧阳暖刚站起身,陶姑姑微笑道:“欧阳小姐,请随奴婢来。”
欧阳暖略略一沉吟,便知道是大公主有心要见自己,便向林元馨打了个手势,刻意落后半步,等众人都出去了,才随着陶姑姑进入内室。
刚进内室,一个丫鬟走过来道:“姑姑,公主该喝药了。”
陶姑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你先出去吧。”
大公主斜倚在软榻上,似乎是有些累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一种疲惫。
欧阳暖恭敬行礼,道:“欧阳暖拜见公主,愿公主凤体康健。”
大公主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她,“怎么样?”这样平平常常一句,却让欧阳暖一愣,她低首敛容,静静答:“多谢大公主给暖儿这样的机会,得以名扬京都。”
“既然你知道,那么,为什么要刻意相让柯蓉?”大公主打量她一眼,冷冷道,“你以为这样的机会是随便给的吗?”
欧阳暖心下一紧:“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公主待暖儿太过厚爱,暖儿心中不安。”
大公主“嗯”了一声道:“你倒乖觉,有些人不知求了多久,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她皱眉对陶姑姑道:“药喝得我舌头发苦,倒掉吧。”
陶姑姑求助似的望向欧阳暖,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暖儿来服侍公主喝药好不好?”
大公主摇摇头,道:“不必,这药太苦了。”
欧阳暖笑道:“从前暖儿也是不爱喝药的,其实药是很苦,暖儿很能理解公主的心,只是不喝药的话,一旦病情加重,将来大夫另设他法,不是加重药量就是换用针灸之法,受的苦更多,相形之下,暖儿情愿喝药了。”
大公主笑了笑,道:“你将我说的像是个小孩子。”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陶姑姑眼明手快,见她喝完药,取了绢帕在手为她擦拭。欧阳暖微微笑着,端起软榻旁的金盆,茶盏里早已备好了漱口的清水,欧阳暖服侍着大公主漱了口,转头向陶姑姑道:“不知可备着蜜饯吗?”
陶姑姑眉开眼笑,道:“早就备下了呢。”说罢去取了一个镂空梅花黄梨木匣,来奉在近旁。
大公主微眯了双眼,看着欧阳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冷然道:“你是在讨好我?!”
欧阳暖脸上却不见一丝害怕,轻声道:“公主言重,暖儿实在惶恐不安。”
“不安?”公主抬手抚一抚鬓发,似笑非笑地缓缓道:“蓉郡主千方百计讨好太后,你想方设法讨好我,前日里居然特地送了那一幅八宝图,你还不承认吗?你们这些丫头,又何尝有一丝真心了?”
陶姑姑在旁听得着急,轻声道:“公主……”
大公主横目向她,不带丝毫感情,“我问她的话,你插什么嘴!”
欧阳暖心中一凛,口中缓缓道:“蓉郡主出身高贵,小女只是臣子之女,并不能相提并论。宁国庵一事,公主再三相帮,小女已经感激涕零,只想着要回报一二,万万不敢有奉承之念。与公主萍水相逢,不过感念公主恩德,若是公主觉得这是存心接近,那以后我定会谨慎小心,再不于公主面前出现。”
大公主目光如剑,只周旋在她身上,语气微妙而森冷,“如此说来,你并非有意接近我,以求获得进身之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