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陈景睿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他以为欧阳暖顾忌贵族千金的身份,不论他如何挑衅,也只能忍气吞声,却没想到欧阳暖竟然声声句句毫不留情,丝毫也不肯退让,让他顿时觉得棘手。
肖清寒则是满目震惊地望着欧阳暖,他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是个这样词锋厉害的人物!居然让他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当真是……
肖重华含笑看着欧阳暖,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
就在这满是尴尬的时刻,陈景墨凑上前来,不失时机地出言劝告:“大哥,这事若是被太后得知,恐怕……”
陈景睿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陈景墨却已经有些焦急,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数十个面无表情的卫士,全都披着一裘黑色的氅,看来冰冷可怖,刚才一眼看过去的时侯,他立时认出了这些人来,那是燕王府的侍卫!
陈景睿是十分敏锐的人,他甚至于比陈景墨更早注意到了这一点,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念头猛然间取代了刚刚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冷冷道:“欧阳小姐,但愿每一次你都能有人护着这么幸运,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就走,陈景墨讪讪笑道:“我大哥脾气暴躁,言语多有冲撞,对不住了各位。”说完,他也迅速跟着陈景睿一同离去了。
欧阳暖平复了一下的心情,便对肖重华和肖清寒裣衽施礼道:“多谢二位。”
肖重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轻咳了一声说:“欧阳小姐客气了,若是当真感激,不妨将刚才的哑谜解开吧。”
“明郡王是聪明的人,很多话并不需要点明,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欧阳暖的脸色平静,却已经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她脸上笑得越温柔,说出来的话就越不可信,这一点,肖重华是早有体会的,见到她淡了容色,敛了笑容,反倒露出微笑道:“走吧,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去。”
肖清寒惊得目瞪口呆,欧阳暖却挑起眉看着肖重华,对方淡淡道:“你不怕陈公子卷土重来?”
那种蛮不讲理的贵族公子是很麻烦,欧阳暖暗自思忖,便轻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与两位同行多有不妥。”
“无事,你自去吧,我们在远处跟着。”肖清寒反应过来,生恐将这样护卫美人的机会让给肖重华,赶忙说道,一双亮亮的眼睛像是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
“既然如此,便多谢二位了。”欧阳暖点点头,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乌黑的眸子更是晶莹剔透,这样的她有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美。
珍宝斋。
欧阳家是老顾客了,掌柜一见到欧阳暖过来,立刻笑脸迎上来,“欧阳小姐,您需要些什么。”
“我家小少爷要过满月,大小姐想要挑些礼物送给他。”红玉代为回答。
掌柜连连点头,吩咐旁边的人单为欧阳暖开了个小间,刚安排伙计送了金饰过去,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顿时吓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肖清寒快步走进去,几乎稳稳压了肖重华一头,在他看来,肖重华此人太招小姑娘喜欢,他生怕欧阳暖一不小心也被他这样英雄救美的法子给骗过去了,想着赶紧要去美人跟前多多露脸。
推开雅间的门,肖清寒正要开口,却见欧阳暖上身穿着水粉坎肩,天蓝色长裙,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神态俊逸,她手里摆弄着一个金手镯默默沉思,俨然一枝临风芍药,不禁看呆了。
桌子上放着一整套的小孩子戴的金手镯,脚环,福牌,挂件,金项圈,上面都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样式精巧别致,十分可爱。
欧阳暖放下手中的金手镯,微微歪着头,似乎很感兴趣地拿起一个非常小非常细致的小金人,那小金人做成了一个托着小下巴的娃娃的样子,肚兜上还镶嵌着一块颜色碧绿的玉珠。
“爵儿小时候也戴过这个。”她终于回忆起来,看着这样东西,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欢喜的情绪。旁边的红玉点头道:“这个很可爱呢大小姐。”
“欧阳小姐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你弟弟啊!”肖清寒感叹道。
欧阳暖笑着望向他:“正如同周王世子走到哪里也不会忘记允郡王你呀。”
肖清寒一下子黑了脸,红玉忍不住偷偷别过脸,掩饰住嘴角的笑容。
肖重华也走过去,手中看似随意地拿起欧阳暖刚才拿着的那个金手镯把玩,道:“刚才欧阳小姐所言,是指藩王?”
肖清寒没想到他还在思考这个,刚要说话,却在看到他手中那个金光闪闪的金镯子时,心里一跳,圆圈,藩篱也,欧阳暖说的,可不就是藩王?可是不对啊,因为前朝藩王犯上作乱,大历自开朝以来,便不曾再设立藩王,所有王爷一律居住京都,无奉旨不得出京。欧阳暖却说藩王是当今大历最大的心腹之患,这话不对!然而当他抬起眼睛去看欧阳暖,却见到她一双明丽的眼睛微微垂下,沉默不语。他心头猛地一窒,当今秦王乃贵妃所生,因战功赫赫,陛下特例给了他南方富庶之地作为封地,虽然他常年住在京都,却仗着母妃受宠、皇帝信赖,不仅拥有直属的护卫军,还经常统率大军出征,再加上内外心腹密如罗网,即便是统兵将领也多有他的门生故吏,当真是权高势大,虽无藩王之名却握藩王之实力!他莫非就是欧阳暖所谓的“心腹之患”?!
“何以见得?”他再开口,声音却是有些低沉了。
“对当今圣上来说,最要紧的,不是治理水患。因为陛下十分仁慈,多次减免赋税,雨水又不甚多,就算是发起水灾来,也会想方设法开仓赈灾,百姓并不至于无路可走。”肖重华眼睛盯着欧阳暖,口中似乎喃喃自语,肖清寒却是一惊,的确如此,相比南方水患,日渐衰弱的太子和野心勃勃的秦王之争,却一天天浮上了水面,就连他们这些皇孙之间,也不得不趋向了不同的阵营……
本以为所有人都只把眼光放在了北疆纷争与南方水患上,却没料到欧阳暖会指出这样的关键,肖重华心中震动可想而知。
“你……”肖清寒眼睛发直,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暖,她一个闺阁千金,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红玉心中却越发惊恐,大小姐毕竟是女子,这样妄议朝政,绝非好事啊……正在惊疑不定之间,欧阳暖嫣然一笑,声音柔缓似春水泛波:“我的意思是……凡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只要遵守既有秩序,遵守君臣父子之道,国家自然平安无恙,所以陛下最大的忧患在于人心是否满足,而非国家是否强大富有。我画了个圆圈,不过是取其和谐圆满之意。明郡王,您真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