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染冷冷地笑了:“百密一疏,旁人终究有疏忽的时候!”
老太君盯着张大夫:“可是中毒?”
张大夫:“这个……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原因所致,好像……不是毒药。”
欧阳暖的胸腹中仿佛被挖空一般的痛,她缓缓开口,因为灼烧的痛,声音都有几分发僵:“张大夫,如今舅舅还能支撑多久?”
张大夫看了一眼床内的林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亲生儿子马上就要殒命,老太君终于承受不住,硬生生的把脸转向一边,咬牙道:“去请皇长孙来!”
林元馨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忍受着心口巨大的疼痛,双肩极细微的颤抖着。
林文龙能撑多久?
也许还有一个时辰,又或许就是下一刻,他就会死去。
欧阳暖知道,死神正在向林文龙一步步迫近,她仿佛看到一道黯沉的黑影,逐渐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令她无法动弹丝毫,她想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她的身体却在发抖,细微的止不住的颤抖,她轻声道:“老太君,您的意思是……”
老太君却望向窗外,微微闭起眼睛:“先等一等。”
等?现在舅舅还有时间等待吗?欧阳暖看向床的方向,耳中听着那阵阵痛苦的呻吟,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
肖衍很快赶到了,令人惊奇的是,他身边竟然还带来了肖重华。
明郡王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他快步走进来,看了一眼欧阳暖,率先走向床的方向,仔细检视了一番林文龙的症状,片刻后回过头来,脸色微微发沉:“侯爷是误食了一种草药。”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带着一种自信的笃定。
林元馨怔怔的轻声道:“难道真的是二叔……”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就收住了,剩下的话被她紧紧咬进唇中,原先微微发白的唇此时添了一片红色。
肖衍看了她一眼,低低答道:“不要担心,我会想法子。”
林元馨对上他的眼,只觉得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带了丝丝关切之意,毫无掩饰。
“来人,先送二小姐回去。”沈氏擦了眼泪,沉声道。
林元馨马上要嫁入太子府,这个时候留下多有不妥,肖衍却抬手阻止:“事急从权,凡事都有例外,不必遵循那些死礼!”说完,他再次看向肖重华道:“你确定?”
肖重华点点头,对众人道:“侯爷的耳后,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红点,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种植物的花粉所致,名叫番木鳖。这种花粉每到春天就会随着风到处飘散,寻常人误食自然没什么事,但是身体虚弱的人一旦误食,就会出现头痛、头晕,最后窒息而死。严格说来,这只是一种很寻常的花粉,说不上毒药,用银针是无法验出的,但是侯爷这样身体虚弱的人,只要沾染一点,就会送命。”
“怎么可能,若真是如此,老夫怎么可能没见过!”张大夫惊诧地道。
肖重华望向他,淡淡道:“很少有人知道这种花粉的功效,军中曾经有不少原本受了伤士兵误食这种花粉,导致丧命,一般人是绝不会认得这种东西,更不会懂得使用!”
“是他!一定是他!”林之染心中的怀疑得到确定,转身快步往外走去,老太君大声道:“快回来!”林之染却半点也没有理会,就在此刻,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表哥!你没有证据,这样去找他也没用!”欧阳暖的声音很冷漠,冷漠到近乎无情,然而她的声音却是微微发抖,眼睛里也是含了眼泪,只有靠她如此之近的林之染才能看见。
他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她的伤痛所打动……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回转身来,大声道:“明郡王,可有什么法子?”
肖重华看了一眼面色雪白,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失去冷静的欧阳暖,静静地道:“侯爷身子虚弱,别无救命之法,只能用千年灵芝吊着命。”
“能支持多久?”老太君凝声问道,目光里含着一丝深重的悲伤。
“几日。”肖重华话说到了一半,抬眼看到了欧阳暖更加苍白的神色,剩余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几日?”老太君的手指越攥越紧,紧到了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终于末端的指甲吃不住力,“咯”一声折断在手内。只是这一点声音,却好像雷声轰鸣,震的欧阳暖一时胸口发疼,她快步走到老太君的身边:“外祖母,您千万保重……”
那边沈氏已经语气急促地吩咐丫头去取千年灵芝来,老太君疲倦地摇了摇头,突然猛地抬起头,对着肖衍郑重行了一礼,肖衍吓了一跳,忙道:“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不必如此!”
老太君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满目寒气,“求殿下将婚期提前吧。”
婚期?就在一旁的林元馨闻言,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只觉得连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已然嘶哑:“老太君……爹爹生死未卜,我怎能……”
欧阳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制止她再说下去。
肖衍沉思片刻,郑重地对老太君点了点头:“您放心,圣上那里,由我去说。”
婚期是经过钦天监核准,一旦订下,非遇大事不可随意更改,肖衍作出如此的承诺,必定是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准备,欧阳暖看着这个男人,第一次对于林元馨的这场婚姻有了些许信心。
“如此,我在这里拜谢了。”老太君不顾肖衍阻拦,再施一礼。
沈氏小心翼翼地开口:“郑家那里……”欧阳暖闻言,心中虽然也惊跳了一下,却更为细致地观察起林之染的神情来,然而他的神情却十分淡漠,简直像是娶亲跟他半点也没有关系似的:“郑家那里……我会另托德高望重的人去说项。”
爹爹生死一线,这里的至亲优先考虑的不是如何治疗,而是拖着他一口气,赶紧将儿女的婚事办了,对此林元馨虽然理解,情感上却无法接受,不由得悲从中来,用帕子悄悄掩住面孔,无声地哭了。
欧阳暖同样是满心悲伤,眉尖却一丝涟漪也无,她轻轻走近林元馨的身边,无声地将她揽住。
父母死去,儿女守丧,这样一来,林元馨嫁入太子府,林之染娶郑小姐,都不得不延后,这是很实际的问题,欧阳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林文渊蓄意谋划的,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想到这里,她喉间干涩,嘴唇微微翕动,勉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表姐,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