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宫墙上精雕细刻的藤蔓葵荷花草叶纹,深深叹了一口气。
曹家早已乱成一团,林元柔冷脸坐在一旁,曹荣的八个妾还有十来个通房全都聚在一起,哭的哭,闹的闹,乱成了一锅粥。
曹刚原本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在大厅里转来转去,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一见她们这阵势,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他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哭什么,人还没死呢!”骂完,他猛地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望向林元柔,心道从她进门第一天曹荣就闹着要休妻,接着两人成日里为了争风吃醋的小事闹得鸡飞狗跳,去一回太子府曹荣又犯了大过错,她不在旁边陪着竟然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这女人真是个丧门星!
“夫人回来了!”这时候,丫头进来回禀。
所有人一听,都充满期待地望着门口,曹夫人匆匆走进来,曹刚立刻迎上去,“怎么说!”
曹夫人颓丧地摇头:“玉儿不肯见。她说,她从此不认有这个弟弟!”
曹刚登时脸色涨红,心头怦怦乱跳,手心捏出了冷汗,一时忍不住,暴怒着跳起来道:“这个不孝的女儿!没用的东西!连她弟弟都见死不救!”
他连声咒骂着,越骂越是不堪,几乎将曹玉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一家是托曹玉的福才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骂到最后,他恶狠狠地啐了林元柔一口:“你这个丧门星!就是你进了门,我们家才倒了大霉!”
林元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被曹刚可怕的眼神震慑住,她缓了一口气,道:“爹,您先别生气,这件事除了玉妃,还有别的法子。”
曹刚一愣,顿时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林元柔环视了一圈周围,曹刚立刻下令那些妾侍全都下去,再将大厅的门窗全部关好,这才回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林元柔冷笑一声:“我爹已经派人写了折子,要狠狠地参曹家一本,说曹家纵子行凶,明面上是伤害婢女,实际上是要危害太子,动摇国本!”
“啊?!什么,你说什么!这不是要祸延九族了吗?你这个毒妇,你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我家荣儿可是你的丈夫,你害死他还不够,这是要让我们全家跟着一起倒大霉啊!”曹夫人一听顿时急了,指着林元柔的鼻子气的脸色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娘,曹荣再不成器,到底是我的丈夫,我能眼睁睁看着他获罪吗?你们先听我说,我爹说过,当今陛下聪明英武,能谋善断,可是疑心很重。夫君肆意妄为,风流浪荡,欺辱丫头,这些罪名陛下当然会相信,也一定会将他重重惩办!但你们别忘了,我爹是秦王一脉,如果把这件事情扩大到太子与秦王之争上去,陛下肯定会起疑心,只要那折子一到了陛下那里,陛下肯定会怀疑是太子身边的人想要借机向秦王示威才故意拿曹家下手,这样一来,夫君反而可以脱罪!”
曹刚眯起小眼睛,面色严峻的想了又想,这才明白过来:“好主意!当真是好主意啊!柔儿,你要代我多谢亲家公啊!”
林元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想到,若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父亲怎么会费心思帮着曹家脱难,当真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遇到事情就知道慌乱,半点主张也没有!愚蠢之极!
十日后,皇帝果然下旨,将曹荣打了一百个板子,责令闭门思过半年,此事重重提起,轻轻落下,不知情的众人都以为是玉妃在其中起了作用,却没有想到,兵部尚书林文渊才是那个幕后翻云覆雨的手。
红玉将这个消息告诉欧阳暖,欧阳暖点点头,道:“今日这些事情既不要再提了。”
红玉垂下头,“是。”
半年前,欧阳暖已经将梨香风光的嫁了出去,如今身边最倚重的大丫头就是红玉和菖蒲两人。菖蒲不解地看着欧阳暖,想要问什么,红玉却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今天是夫人的忌日。”
菖蒲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不再提旁的事情,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跟着欧阳暖身后进了大殿。
这一次来上香,欧阳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亲自从盒子中取出祭品,一一在林婉清的牌位前摆上,认真地叩首、敬香,一举一动都无比的虔诚。
红玉和菖蒲也跟着跪下磕头上香,欧阳暖微微一笑,淡淡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娘单独呆一会儿。”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依言退出了殿外,却也不敢走远,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静静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菖蒲突然惊呼一声,旁边的红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到一个华服少年从墙上跳下来,如缎的长发翻飞在风里,那张面色稍显苍白的脸俊俏到了极致,却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一丝戾气。
秦王世子!
红玉惊怔住了,就在她要发出声音的时候,有人用锋利的长剑抵住了两人的喉咙,菖蒲一个挣扎就要喊叫,秦王世子却迅速到了她们跟前,展颜一笑道:“你们是她的人,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杀人。”说着,他挥了挥手,“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和你们小姐说说话而已。”
大殿内的欧阳暖,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胸膛里,始终有一种火和疼互相攀附着,烧灼得厉害,几欲喷薄而出!她知道,那是仇恨,那样深那样深的恨,被她牢牢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仇恨!
尽管林氏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尽管欧阳可已经瘸了双腿,可是她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而林婉清却已经死了,曾经单纯无知的欧阳暖也已经死了,低落的情绪,在这样的日子里,愈发明显。
许久。
有轻微的脚步声快步靠近。
欧阳暖一惊,那个人却站在她身后,轻声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欧阳暖猛地转头,肖天烨笑着看她,笑容倒比外面的阳光更加耀目。
“是因为你娘的忌日不开心么?”肖天烨在她身边坐下,“还是说没有人理解你,心情不好?”
……他居然知道今天是林婉清的忌日。
心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欧阳暖随即摇摇头,只要有心,什么查不到呢?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每年的这一天,自己都会来宁国庵上香、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肖天烨轻叹道,“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有娘,也不是只有你娘死了。”
欧阳暖说不出话,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