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好奇地拿起盒子瞧了瞧,白玉清透的盒身衬得内里的脂饼颜色异常鲜艳,还有一股牡丹花的清香,比贺家用的纯正许多,她不由自主把盒子翻过来看看底下,却没有刻名篆印,不禁问道,“这是哪家胭脂铺子出的货?”
红玉微微一笑,从她手里取回盒子,用指甲在脂面上轻轻刮三下,将粉末置于掌心,尾指挑了点瓷杯里的清水滴在上面,双掌合起微抚,将红脂稍濡,轻柔匀拍在林元馨的两腮,不几下已如樱似霞,还隐约地淡香微萦。这才回答道:“我们夫人不用外头的胭脂,一般都是请皓月楼的掌柜到府上来特地调制的。”
皓月楼?那可是京都里头数一数二的胭脂楼,一盒胭脂够得上寻常八口之家两年的吃穿用度,贺家大夫人曾经动心派人去买,却被人家回说每一盒胭脂都是有达官贵人定制的,恕不出售。
梅香和莫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尤其是莫兰,她看着欧阳暖和林元馨,眼睛里不由自主就多了一些敬畏。不管这两个女子来自何处,她们的衣着谈吐、生活习惯、爱好修养,都远远超过了想象,她隐隐觉得,这两个人只怕是有大来头,联想到向来严肃的老太太这次反常的态度,莫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服侍也更加精心了。
等莫兰和其他丫头都退出去,林元馨奇怪道:“暖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把这些匣子拿出来?”
欧阳暖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只有那一身华服,这些东西都是林元馨的,正因如此,即便再困难,欧阳暖都没有动过这些东西的念头,现在突然拿出来,自然别有用意。她微微一笑,道:“世人都说狗眼看人低,若是咱们一味韬光养晦,既丢了身份又会被这些人怠慢。我这么做,不过是先小人后君子,给他们点小心罢了。”
林元馨点点头,这几天丫头们的态度她全看明白了,如果一味隐忍,只怕这里的日子也过不长。
这时候,红玉悄悄道:“小姐,我刚才悄悄跟着莫兰,果然看她往大夫人那里去了。”
沈大夫人毛氏对待林元馨和欧阳爵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可是对欧阳暖却异常的热情,每天都要过来坐坐不说,每次都盯着欧阳暖的脸看个不停,那种眼神,令林元馨有些害怕,她听了红玉的话,不由拉住欧阳暖的手,道:“我总觉得这位大夫人看你的眼神怪吓人的,暖儿,你要防着点。”
欧阳暖闻言一愣,想起大夫人那过于热切的眼神,不由点了点头。
下午欧阳爵来的时候,将打听到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欧阳暖猜得没有错,这贺家的确不是一般的商户。已过世的贺老太爷不但在热闹繁华的平城内拥有大量酒楼、客栈、食肆、茶坊、廄苑,附近几个县更有数不清的田地屋契隶属贺府名下,在平城之外的很多城市也置下了无数物业。贺家不仅拥有数不清的米仓,同时还出钱出力支持宗族内有才之士或孔武之夫入朝为官,每逢旱涝季节或庄稼失收,更响应朝廷号召广开粮仓善济乡民,在平城的声望远远超过平城的官员们。
贺家人口并不复杂,贺老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大老爷贺顺君主持贺家的生意,大夫人毛氏她们已经见过,他们两人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贺雨然据说是个大夫,开了医馆成日住在里头不归家,女儿贺家婷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足不出户。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义子贺嘉盛,帮着管理贺家的生意。二老爷贺南平和二夫人汪氏膝下也只有一女贺家如,一子贺雨生,还有个庶女贺家欢。欧阳暖他们来的这几天,贺家二老爷和二夫人带着子女们回去给汪氏的母亲贺寿去了,并不在家。
“姐姐,那个贺雨生听说是个浪荡子弟,你们要是遇到了他,一定要避开,若是避不开,咱们就出去住。”欧阳爵提醒道。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说,我们住在这里,反而不容易引人瞩目,若是贸贸然出去租房子,契约书上可怎么写?名章你又有没有?三两句话一问,只怕就露了行藏。”
欧阳爵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贺雨生。然而欧阳暖关注的却不是那个浪荡子,她细细想了想,朝着林元馨微微一笑,“表姐,你觉不觉得贺家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欧阳暖微一侧头,水晶发簪上的玉色小珠坠子亦跟着轻轻摇动,闪烁出明翠的波澜:“大老爷和大少爷都是外男,我们自然见不着,可是贺家老夫人既然为我们引荐了大夫人,为何对贺家大小姐却闭口不提呢?而且咱们住在这里也有两天了,大夫人每天都来,却从来没有带过这位大小姐一起来,这有些说不通的,不是吗?”
欧阳爵听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凝,低声道:“姐姐,说到这里就更奇怪了,不光咱们没有见过这位贺家大小姐,据说连府里头的丫头们也都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