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红玉几乎是拖着产婆一路飞奔过来,产婆气喘吁吁地迈进门,仿佛立刻就要断气了一样,“不急不急,生孩子而已,还有好一会儿呢!”看到贺雨然在房里,产婆脸色一变,“怎么有男人在,这多不吉利!”
贺雨然也知道自己并不方便留在这里,便对欧阳暖微微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他隐隐知道肖重华和这两个女子有某种奇异的关联,发生这种是,他必须告诉对方!可是肖重华已经足足消失半个月了,他走的时候说今天回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产婆又看向欧阳暖,欧阳暖皱眉,道:“我就在这里!”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产婆一愣,不再坚持,立刻对红玉喊道:“把炉子生起来,烧一壶开水放在那里。把凡是你能找到的毛巾都拿来,一定都要找来,而且动作要快。去吧!”
看到林元馨的脸色越来越白,欧阳暖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她紧紧拉着林元馨的手,心中无比的痛苦:“都是我害你的,我为什么要激怒他?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她激怒了肖天烨,他也不会杀贺雨生,若不是因为这样,表姐也不会被人撞倒。欧阳暖已经将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心中的愧疚几乎将她湮灭,平日里冷静聪明的头脑也变得混沌。
离林元馨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现在却因为突然摔倒而早产,当然是痛苦万分的。时间缓慢地流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她,林元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痛楚已经弄不清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终止?痛的感觉,把所有其他的感觉都淹没了。全身四肢百骸,几乎无处不痛,连头发指甲都在痛。她知道,欧阳暖在为她担心,所以她尽力咬着牙,不发出可怕的叫声……可是,汗与泪齐下,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她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意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也宁愿死去,立刻死去,以结束这种撕裂般的,无休无止的痛!眼前一直有很多张面孔在晃动,这些面孔,像是浸在水雾里,那么模模糊糊的,飘飘荡荡的,隐隐约约的。她依稀看到肖衍,看到沈氏,看到老太君……这些人在她眼前,像走马灯似的不停的转。可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太过渴望产生的幻觉罢了,眼前只有产婆,只有欧阳暖,只有红玉……蓦然间,那撕裂般的痛楚又翻天覆地般的袭来,她被这强烈的痛楚又拉回到这个世界,听到欧阳暖在喊她的名字,红玉在用冷水泼她的脸,产婆在掐她的人中,并且试图往她嘴里塞着人参片……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挣扎着要来到这个世界。
产婆满头是汗,对欧阳暖道:“不好,孩子是头上脚下,转不过来!”
欧阳暖的脸色变得更加可怕,她几乎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产婆到底是经验丰富,稳了一下神,又慢慢把孩子的腿给送进去了,然后慢慢在里边复位,并且寻找着另一条腿,等再拽出来的时候,产婆的脸更白了,居然是一条腿和一条胳膊先出来!横生倒养就是说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是横着的,头部无法转下,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
欧阳暖并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更不知道生产的过程这样可怕,她死死盯着产婆,目光几乎像是两块寒冰:“现在怎么办?”
“这……我没有办法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住一个!”产婆急切地道。
欧阳暖闻言,全身都在抖,如同筛糠。
红玉的眸子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双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表姐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欧阳暖比谁都要清楚,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一定会有人痛苦!她只恨自己的理智一下子都烟消云散,目光盯着林元馨的面孔说不出话来,就在她即将说出要保住大人的时候,林元馨突然抓住她的手:“我……要孩子……一定要留下孩子!”
欧阳暖的泪水模糊的眼眶,她的面容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怕的意志力,她近乎冷酷无情地道:“不,要大人,一定要保住表姐的性命!”
“去找剪子和刀!”产婆大声道。
红玉快步走出去,跟正好赶过来的丫头们撞在一起,连忙斥责:“听见产婆的话没有,还不快去!”
丫头找来剪子和刀,产婆看见欧阳暖站在里面,脸色都已经变得惨白,林元馨疼得厉害时总是要把握住欧阳暖的手,但是她抓得那么紧,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了,这时候欧阳暖的手已经青肿起来,快要不能动弹了,产婆赶紧用力掰开林元馨的手,迅速道:“这种场面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看?快出去!”
欧阳暖没有再坚持,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失去的结局,如果孩子保不住,大人同样保不住呢?她该怎么办?产婆要用剪刀搅碎那个孩子,然后再把他弄出来,欧阳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强烈的震撼与痛楚,快步走了出去,她要去找人,不管是谁,救救表姐!
一出门,却撞上了贺雨然,他立刻道:“我刚才没找到重华,但是我已经给他留了口讯,现在告诉我,萧夫人怎么样了?”
欧阳暖脸色从未如此苍白过,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半响才道:“产婆说只能留下一个……”
贺雨然握紧了拳头,“让我进去看看!”
欧阳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是个大夫,让我进去。”
欧阳暖咬紧嘴唇,这时候,什么也比不过表姐的性命重要,哪怕要身败名裂,也总比命没了好,她当机立断,快速冲进屋子,大声道:“所有的丫头都下去,这里有我和红玉在就好!”
丫头们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欧阳暖的面色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下去!”
丫头们不敢再坚持,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欧阳暖看她们全都走了,才对门外道:“进来吧。”
产婆正忙着用热水烫剪子、刀子,打算消了毒就要动手了,用看到贺雨然走进来,惊得目瞪口呆:“男人怎么能进来!这是什么地方!老天啊!”
欧阳暖的眼睛在燃烧,脸色却苍白如纸:“住口!他是大夫。”
“可是……”产婆还要说话,欧阳暖冷漠地道,“这种时刻还讲究什么避讳,若是我表姐的命没了,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产婆愣住了,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落,贺雨然已经快步上前去了,床上的林元馨已经奄奄一息。她的脸色,已经和一张纸一样的白,汗水已湿透了头发和枕头,嘴唇全被牙齿咬破了,整个人已失去了意识,气若游丝。
婴儿的小脚是又软又嫩,要是劲儿使大了,稍不留神就可能使孩子落下残疾。可这孩子现在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眼瞅着就得憋死,怎么办呢?贺雨然狠下心来,他回头问道:“有没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