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使一个眼色,跟来的太子府刘管事一巴掌拍了上去,喝道:“还不快滚开!这是永安郡主!”
护卫面色一变,捂着脸颊缩在后头,刘管事因为过去生过天花,脸上留下了一些麻点,平日里就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现在冷着脸更加吓人:“太医呢!”
很快,一个中年的太医迎了出来。
刘管事忙道:“永安郡主代替皇长孙和侧妃来看望小殿下。”
太医忙恭恭敬敬向欧阳暖行了一礼,道:“郡主安好。”
欧阳暖只点了点头,径直跟着王太医进去。王太医陪着小心道:“小殿下年纪太小,我们已经静心照料了,只是……情形不容乐观……”说着引了她到一间小房子外,指着里头道:“小殿下就在里头。”
屋子的门窗上都上了铁栏,里头黑黢黢的如牢笼一般,欧阳暖冷声道:“不过是个生病的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
太医陪笑道:“到底是传染的,本该送到西山去,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我也只是怕不懂事的下人闯进去,惊扰了小殿下休养。”
欧阳暖只不作声,睨了刘管事一眼,刘管事叱道:“胡说!小殿下身子不好,更需要通风换气的房间!还不快把门给郡主打开!”
太医慌忙道:“郡主要看就在外头看罢,这病可是传染很厉害的,前两日才刚有个照料的丫头也病倒了,人都不行了呢!”
就在这时候,欧阳暖听见肖荣盛虚弱的哭声,那哭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揪紧了她的心,她厉声道:“打开!”
太医还在犹豫,刘管事冷声道:“郡主可是奉皇长孙的命令来探望小殿下的!”
太医一惊,连忙把门打开。
欧阳暖刚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气味,屋子里就一张摇篮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些药汁。肖荣盛在摇篮里,烧的浑身火烫,全身起满了一块块红斑,在摇篮里拼命哭着,哭的喉咙都已经哑了,身边吐的都是污秽,可怜的让人不忍目睹,身旁却一个丫头都没有!
欧阳暖不禁心头大怒,只问:“你们是怎么照料的!”
太医面露难色,只道:“我只是来治病的,这些照顾孩子的事情,实在是……顾不过来。”
欧阳暖冷笑道:“所以你就这么敷衍着了,是不是?”这样对待一个生病的孩子,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这是皇长孙的长子,若是没有某些人的暗中指使,谁敢这样对待他!
欧阳暖强忍住怒气,道:“去打盆热水来。”刘管事脸色都变了,一时也不说话,忙端了水进来。欧阳暖捋起袖子,要亲自动手。刘管事“哎哟”了一声,忙道:“郡主是贵人,怎么能做这样的活,让奴才来吧。”欧阳暖丝毫不理,一径自己动手,刘管事头上不自觉出了冷汗。
欧阳暖替孩子清理了被褥上的脏物,始终面色冷淡,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可是刘管事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所有人都以为小殿下在这里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料,可实际上一切却证明,幕后的人是想要肖荣盛死在这里。只是一个婴儿而已,竟然也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刘管事叹了口气,却不敢多说什么。
“你现在就回太医院去,就告诉太医令,说太子府用不起你!”欧阳暖冷冷地道。
用不起?这样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只怕太子知道了,自己是要掉脑袋的!王太医第一次开始后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竟然以为这里是传染区,别人都会避讳不会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疏忽照料罢了,将来就算查起来,也完全可以说小殿下是因为年纪太小而治不好,毕竟因为天花死去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会怀疑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永安郡主会突然降临到这里,把他的如意算盘全都打碎了!被郡主亲眼看到这里头的情形,他想要逃脱罪罚那是再也不能够了,一想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郡主恕罪!求郡主恕罪啊!求您让我留下,我一定会将功折罪、将功折罪!”
欧阳暖知道,这位王太医是太医院中唯一有过治愈天花经验的太医,要不然也不会被寄予众望地派到这里来,只可惜有人在背后给了他某种提示,令他想要从中做手脚,欧阳暖冷笑着看着他:“王太医,你的性命暂且留着,我也不会赶你走,若是小殿下一切平安,我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但若是他有半点闪失,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王太医猛地一抬头,看到了欧阳暖清丽面容上竟有一双森冷的眼睛,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叩头不断:“是、是!”
王太医是个很高明的大夫,只可惜他开出来的药并不适合一个婴儿,一转眼间肖荣盛就全吐了出来,吃下去的米汤也是如此。几天下来,一个原本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已是瘦的膈手。最糟糕的是,因为年纪太小,受不住这样凶猛的病情,他开始咳嗽气喘,常常一下子就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呼吸停止,好几次都吓得欧阳暖魂飞魄散。三天后,孩子又开始腹泻……被单换了一条又一条。自从欧阳暖来到别院,重新布置了人手,别院里的丫头妈妈们看到情形不对,也都紧张起来。欧阳暖吩咐他们在空地上架起大铁锅,用来煮要消毒的被单和毛巾,然后命人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洒石灰水。而欧阳暖本人,则是衣不解带的守在摇篮边。可是等到第五天,孩子的情况更坏了,他完全陷入了昏迷。到了这个地步,太医已经不能不实话实说了:“我已经尽力了!无奈小殿下年纪太小,病势又如此凶猛,到了这一步,再开什么药,怕也无能为力了……”
“王太医,你可知道渎职是什么罪名?太子马上就要登基,这位小殿下就是皇帝唯一的孙子,他的性命若是葬送在你的手上,你要想想后果!”欧阳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她绝不相信这个孩子这样短命,当初他差点胎死腹中,可后来不也活下来了吗?如今这道坎儿只要迈过去,他一定会平安长大!“盛儿,你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我相信,老天爷没办法将你夺走的,是不是?”
王太医怔怔的看着欧阳暖,在她这样坚定的语气下,整个人又振作了起来:“好,我重新开药。”
十天过去了,每一天都十分危险,但是,到了第十一天,肖荣盛的红疹终于退下去了。
王太医翻开了孩子的襁褓,仔细的检查,再把了脉,“斑疹退了,烧也退了!”王太医满脸喜色,“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郡主说得对,小殿下真是福大命大!”
欧阳暖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异常疲惫,心里却是无限欢喜的。一旁的刘管事问道:“太子府、大公主府还有镇国侯府每天都派人来问这里的情形,您是不是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