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神情,谁也不知道世子现在在想着什么。
想起晋王世子临行前的吩咐,凌霄赶紧笑道:“是,原先我也以为世上再无超过那两位的美人,可是今日见到云罗公主,方知道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三皇子哈哈一笑,道:“世上多是言过其实罢了,普通的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云罗的美貌呢!”
肖天烨手中的酒杯微微转动了一下,意态慵懒却讥讽入骨。
二皇子看了一眼肖天烨:“这也未必吧,贵国实在是太谦虚了。”说着,他拍了拍手,当下便有宫人捧了一卷画来。
二皇子亲自解开画轴上缚着的红绳,画卷徐徐展开,肖天烨随意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神思在一瞬间被画面牢牢吸引住,再移不开半分。
画卷上桃花盛开如云霞,桃林之中是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女。左边是一位柳眉凤眼,玉肌雪肤,光灿灿的金步摇缀着点点水钻,垂向前额,仿佛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玉色罗裙高系至腰上,长拖到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珮和羊脂白玉环,长长的、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更映出那潇洒出尘的婀娜风姿,画中的她正轻移莲步,翩翩起舞。右边桃树下静静站着一位天水碧长裙的少女,身上薄薄的轻纱微微飘起,人比花娇,清丽入骨,桃花都成了她的光环,明明身在热闹凡俗之地,她却仿佛立在静谧书斋,分外素雅清丽,不是欧阳暖又是谁?画中千片万片花瓣飘飞的梦幻般的美景,合着两位美人儿,一舞一写,一动一静,让人看得瞠目结舌目不转睛,完全被迷住了心神。
“啧啧,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大皇子尤正南喃喃道,不敢置信地盯着画中的蓉郡主。
这幅画描绘了当年大公主赏花宴上的场景,不知为何竟然流传到了南诏,凌霄笑道:“这位起舞的美人是已故中山王的女儿蓉郡主。”
大皇子点点头,目光还是盯着,几乎十分着迷的模样:“如此美人,竟没有生在南诏。”
大部分南诏人和他一样,关注的都是舞动的柯蓉,因为她身上恣意的美丽完全释放了出来,比较起来,清丽文雅的欧阳暖,因为当时年纪尚小,再加上当时又是微微垂头,神情专注,并未露出全貌,所以并不引人注目。在他们的心里,虽然若隐若现的莲花引人遐思,却终究不如怒放的牡丹吸引人。
世人皆谓牡丹国色天香,肖天烨。欧阳暖清丽冷淡,全无尘垢。那是被困在牢笼内的他,唯一能掬住的一捧阳光。如今,就这么被猝不及防的被人撕裂,痛彻心扉,这分明是一种不露声色的试探。肖天烨很快垂下眼睛,目光冷淡,仿佛对画中人丝毫不感兴趣。
二皇子突如其来地笑道:“大哥喜欢那位跳舞的姑娘吗?可惜她已经是罗敷有夫了,倒是旁边的女子尚未出阁,大哥若是喜欢……”
就在这时候,肖天烨突然抬起眼睛盯着二皇子,笑容别有深意,却遮不住凉寒刺骨的眼神,令人心惊。
一瞬间,二皇子心惊肉跳,遍体生凉,勉强笑着住了口,身子不着痕迹的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肖天烨言笑晏晏,骨子里却是个得罪不起的男人。
肖天烨转眼肃容,道:“这两个女子再如何美貌,也比不上云罗公主高贵端庄。”
这高贵端庄四个字,听得皇帝尤剑南眼皮一跳,他慌忙干笑着道:“朕的这个公主十分任性,还让世子见笑了。”自觉理亏与人,又怕肖天烨生了退婚之念,他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等她嫁了人,也就不会这样任性了。”
“陛下言重,公主的性子十分爽直。”肖天烨不见半点怒意,笑容凉薄。
尤剑南心中大为满意,云罗却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一顿晚膳纵然心思各异,还是觥筹交错,衣香喧哗,欢声不止。中间虽有云罗的冷言冷语,肖天烨却全然当作不存在,完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与南诏众人谈笑甚欢,一直到午夜时分酒宴才散场。肖天烨从酒宴出来,便径自回房休息。
半夜时分,一道人影潜入他所居住的房间:“世子,属下查到了。”
桌上的烛光烈烈,终是引了一只飞蛾,钻进了窗纱,急急扑打在琉璃描花灯罩上,化为灰烬,肖天烨淡淡瞧着,唇畔浮现出一缕冰雪似的笑容。
凌霄和肖天烨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凌霄领着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宫殿,低声道:“就在这里。”
“嘘……”忽听得几声脚步,朝这边走来,两人立刻在假山后隐藏了踪迹,那里正是宫中射出的灯火的死角,即使眼力再好,若不是近到跟前,是绝不可能发现他的。随后,他们便看到云罗和一个高大的男子拉拉扯扯。
“公主,算了吧!”那男子硬是拉住云罗,气喘不断地说道,云罗也是气息紊乱,却仍旧固执地望着那个人。
“这是陛下的命令呀!咱们怎么能违抗!”
云罗恨恨地甩开那人,怒斥道:“谢靖!你还是不是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你也不阻止!”
谢靖近似哀求道:“陛下都把你许配给他了,你这样反抗又有什么用?”
云罗气而不语,生生压下这口气,方道:“你不肯去说,我就自己去说,我早已和你有了夫妻之实,肖天烨再能忍,也不能忍受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吧!”
“你疯了啊!”谢靖见云罗有些口没遮拦,也有些发急了,而看到云罗眼中的期待后,他又有些懦弱地别过头去道,“他手里头有五十万军队,咱们南诏一直想要攻打大历,他实在是有用的很!你……这也是为了南诏!”
“你……你说什么?!”云罗顿受打击地瞧着谢靖,紧紧咬住自己的红唇,“你竟然跟那些人说一样的话!”
谢靖强忍不语,云罗再细细地瞧着他半天,忽大笑道:“好!好!好!谢靖,算我云罗眼瞎看错人了!”那笑中的凄凉在半夜昏暗之中更显悲怆,云罗眼角泪如雨下,她毅然道,“你们一个个都要牺牲我,却不问我愿不愿意!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我这就去告诉肖天烨,我不愿意嫁给他!”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冷喝,“住口!”
两人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到大皇子尤正南从石子路上走过来,他冷声道:“云罗,你不可以再胡闹,这是为了南诏!”
云罗一听,更是痛哭失声:“皇兄,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做出牺牲?我自小跟谢靖定亲,一直就在盼着快快长大,好嫁给他。谢靖,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来了一个肖天烨,我们就要分开?难道非得用这种方法才能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