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在肖衍向自己走过来之前,便微微向他一福,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肖衍盯着她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反身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对身边的人低声吩咐道:“留心她什么时候出来。”
“是。”
肖衍的唇畔勾起一丝冷笑。
转眼间,欧阳暖已到了墨荷斋,院子里设有小门,引路的丫头已不能再入。早有人先通报了,小竹带了两名锦衣丫头恭敬地迎在门前。
小竹见了欧阳暖,十分的殷勤,上前一步福身道:“郡王妃,林妃刚起身,正用早膳呢。”
这个时候刚刚起身?欧阳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不由自主便加快了步子,径自往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问道:“林妃不舒服?”
小竹一笑,说:“林妃很好,郡王妃放心就是。”
欧阳暖想到自己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也不禁一笑,随即走了进去。
掀开门帘进去,阳光从外面映进来,只见室内金、玉、珐琅重重镶嵌,不胜奢靡。穿过以透雕花梨木缠枝葡萄纹落地罩隔出的梢间,便可以看到林元馨端坐在桌子前,她发髻上戴着一只温润厚重的和田白玉凤凰,身穿织金飞鸟染花长裙,腰间攒心广玉兰花样上垂着疏疏的蜜蜡珍珠,正坐着用膳。
欧阳暖刚刚走进去,就有人开口道:“郡王妃,往梢间外小候片刻吧,林妃这就好。”
欧阳暖便笑了,林元馨微微一蹙眉,淡淡道:“她是我妹妹,怕什么?”
丫头不敢再言,欧阳暖笑着走进去落座。
林元馨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看到欧阳暖正瞧着她笑,便放下了筷子:“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起晚了。”说着,她挥挥手,让丫头们把吃的全都撤下去。
看到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林元馨才对着欧阳暖道:“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解释给我听听。”
欧阳暖笑了笑,从一旁的珐琅盘子里取了一个已经温过的雪花梨,用一把小银刀,静静削起了皮:“不过是被别人设计了,表姐心里也该明白的,我身边的丫头,会做出那么不知礼数的事情来吗?”
林元馨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红玉,只忽地一叹,似带着些责备的说:“你也真是,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够自己解决的。”欧阳暖笑了笑,就将手中的削好的雪花梨放在林元馨面前。
林元馨复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要放在心里,也不肯跟我商量。若这件事情真的处理得好,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你可听见现在外头的人都怎么说?”
欧阳暖无所谓地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还能用东西塞住人家的嘴巴不成。”
林元馨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欧阳暖端起一杯茶,缓缓吹了吹茶末,仿若不经意一般,“表姐,京都中,有哪些人是你的亲朋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除了镇国侯府,除了你,再没有旁的人。”林元馨慢慢地道。
“是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欧阳暖款款看着她,“既是不相干的人,她们所说的话爱听的就听,不爱听的便当是刮过耳旁的风。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都行,既不能让人人都喜欢,也不能控制旁人说什么,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林元馨无奈道:“瞧你说的这么容易,那么多难听的话,真的就能装听不到吗?人言可畏啊!”
“所谓人言可畏,对于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或许还有用,我已经嫁了人,只要我不介意,我的夫君不介意,旁人又有什么紧要的?同样的,红玉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别人再说什么,还能当众来打脸不成?有我在一天,他们不能,也没这个胆子!”欧阳暖冷冷地道。
红玉转头看欧阳暖,眼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泪光。
林元馨颔首,心里漫出一丝欣慰,“不错,咱们不怕这些人,红玉,你主子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她既然一心一意护着你,你更要争气点,千万不要因此伤心不振,反而耽搁了你主子的心意。”
欧阳暖的微笑很柔软:“是啊,咱们活着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关心的人,若是因为这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这么傻的事情,咱们才不该做呢!红玉,为了流言纷扰而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才是真正的愚蠢,大大的不值。记住了没有?”
闻言,红玉含泪点头。
欧阳暖不过是借机开导红玉罢了,林元馨看出了这一点,便也跟着劝解了一番。回头却见到欧阳暖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郡王妃,还有什么示下?”
欧阳暖掩唇而笑:“旁的倒没了,只是我很好奇,表姐一早约了我来,怎么自己反倒还没起来?”
林元馨的脸微微一红:“我又有了身孕,自然懒惰一些的。”
欧阳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林元馨笑着点点头:“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真是傻丫头。”
欧阳暖盯着林元馨看了半天,笑道:“那边有人想生却生不出来,只怕要把肠子气断了。”
“这份荣宠与福气,外人看来何尝不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然而暖儿应当知道,我如今有丈夫却仿佛没有,只能依靠自己而已。”
“太子他……”
林元馨的声音平静而冷冽,“暖儿,我现在站得越高,若是被她借机构陷,必定摔得越重。我不能坐以待毙……”
欧阳暖的脸色在刹那变得雪白,沉默着低下头去,明晃晃的日影投在她左侧脸颊上愈见肌肤的透亮,如白瓷一般,几绺柔柔的碎发从发髻垂落,带来丝丝的暖意。欧阳暖抬起眼睛,静静道:“表姐,你的意思是,要先下手为强?”
林元馨不语,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无奈。
欧阳暖徐徐道:“可是太子那里……你也不能全然不顾。”
林元馨的眼中慢慢冷下来,全然没有温润恬和的气息。她的喉咙干涩哑然,“我知道……只是我一早就为棋子--当初不过是他制衡太子妃所用,如今,他还笃定这颗棋子能够为他所用。暖儿,我真是恨毒了他!”
欧阳暖略低一低头,终究恻然,“表姐,你们终究是夫妻,还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