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很怕。我怕他还是不肯放手!到时候除了鱼死网破,别无他法。”埋首在他怀中,她闷闷地开口,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被他那强有力的心跳震撼着知觉:“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么?”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越发将她抱得紧了。
“如果他还是不肯放手,怎么办?”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欧阳暖惴惴不安地仰起头望着他,眼眸中带着一点脆弱,疑问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担忧,暴露出了她心底的惴惴不安:“届时,我……”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再让他靠近你。”肖重华轻言软语地安抚着,稍稍顿了顿,黑亮的眸子,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就连唇缝里挤出的字句,也带着不可辩驳的坚决:“我的女人,不是他可以碰的。”
欧阳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盯住了她:“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什么恶毒,什么报应,若真是如此,我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老天爷要报复也该先报复我,怎么会有时间来找你?”
欧阳暖一愣,随即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你真是想得太多了。”肖重华慢慢的说。仇恨令人入魔,当心中开出黑色的花,那些纠结的花盏遮挡住一切光明,那便是末日,这样的人会毁掉自己。他不想看到她自我毁灭,才会对她说一番话,她却将之视乎为指责。指责她?不,他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他手上染的鲜血,又何止几百几千。
她若是小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自己,岂不是十恶不赦?肖重华轻轻地笑了。
欧阳暖抬起头,看着他美好的侧脸,终究说出了一直深藏的话:“若是你有心,可以迎娶侧妃,我……不会阻止。”
如果她真的一辈子不能生育,这种事情,与其让对方提出来,不如自己先说。
“我以为事到如今,你总不至于再怀疑我。我对你的那些感情,你终归是看到了的。”肖重华突然一震,随即盯着她,若有所思一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模样,松了手,冷冷看着她,“可是你没有,是不是?你怕我将来会主动提出来,伤了你心?才故意这样试探?还是这是你的真心话。”
欧阳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我没有试探你。”
肖重华不可置否,微微偏头,两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退让,就保持着那样呼吸可闻得距离。他唇边浮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说得对。”目光移到她双眸,移到她贴在他胸前的手,“那么,你是想要我怎么样呢?”
欧阳暖松手垂眸:“若是我不能生下子嗣,王爷迟早要逼你纳妾,你需要一个孩子。”
他了然点头:“若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三年之后你无所出,说不定父王会逼我纳妾,你是这么想的,对吧?”接着,他好笑似地叹口气:“到底是我需要一个孩子,还是你需要我有一个孩子?”
欧阳暖的眼睛里慢慢浮上来一丝淡漠:“你和别人生的孩子,也要称呼我为嫡母。”
肖重华唇边那丝嘲讽笑意似潮水退去,神情冷的骇人,定定看她好一会儿:“这不用你担心,若真的没有孩子,也是老天爷因为我伤了太多人命的缘故,跟你无关。”
欧阳暖震惊地望着他,原来,他说的不曾准备纳妾的事情都是真的,她还一度以为,不过是说说而已。“在我有子和不能生育的情况下,你是否同意纳妾的意义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肖重华的声音很淡,眼神却很坚定:“不会比你更糊涂。”若是他和别的女子有了儿子,那么她要如何自处,嫡母?一个没有孩子的嫡母,一个将来继承自己爵位的庶子,她可知道意味着什么,真是个蠢丫头。肖重华深深地叹息,却终究不肯再说话了。
欧阳暖还要说什么,肖重华却突然坐起来,起身下了床:“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不保证会不会发怒吓着你。”
门轻轻响了一声,肖重华快步走了出去,身形还有些微晃,他还在发烧,欧阳暖心中想,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心动,她难以分辨清楚。
至少在这种时候,他没有急着撇清关系,更没有抛下她。
很快,门扉微微颤动了一下,欧阳暖讶异,却听见红玉进来禀报道:“小姐,世子妃来看望您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外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只以为欧阳暖在太子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明郡王爱妻心切,亲自去接她回来而已,甚至于欧阳暖流产的消息都瞒着,旁人只以为她身子不适。大公主亲自来看望过两回,老太君和大舅母也反复来问询,欧阳暖都着人挡掉了。红玉不会不知道她并不想见人,为何还要来问呢?还没等欧阳暖说话,却已经看见孙柔宁走了进来。
欧阳暖目光一凝,这就是擅闯了。
孙柔宁笑着走进来,她一身华服,珠玉璀璨,比照着一身白衣的欧阳暖,越发显得艳光四射,令人几乎不敢直视。红玉阻拦不及,匆忙跟进来,欧阳暖道:“没事,你下去吧。”
孙柔宁笑着自己择了地方坐下,道:“弟妹好啊。”
欧阳暖懒得与她计较礼数,只问:“大嫂突然到访,有什么事么?”
孙柔宁却只是笑,片刻道:“弟妹的气色好多了呀,前几日二弟还拦着不让看你,我还以为你身子很弱呢!”
欧阳暖心头厌烦,不愿和她多费口舌,遂淡淡道:“劳烦大嫂担心了,既然已经看过,就请回吧。”
孙柔宁却笑道:“弟妹怎么这么急着赶人呢,是不是心情不好?若是真的心情不好,说给我听听,说不准能够帮你排忧解难。”她这样出言讥讽,欧阳暖已是十分恼怒。彼此又没有仇恨,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她如今这样明目张胆,不顾彼此之间妯娌的关系,不过是瞧着如今自闭门不出,瞅着这个机会来排揎她罢了。
看欧阳暖不说话,孙柔宁又笑:“说起来,弟妹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好端端出门一趟就没了,可见你到底年纪轻,太不小心了。不过……”她用绢子掩了口笑:“早知如此,弟妹还不如留下碧荷,将来若有了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啊。弟妹又何必愁保不住眼前这一个呢!”
不对!孙柔宁怎么会知道自己流产的事情,这件事……别人应该不知情才对!欧阳暖双目微凝,闪过一丝寒光。
“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欧阳暖再不能忍耐。孙柔宁说旁的她都能忍,只是孩子,那是她如今心头的大痛,怎容她随意拿来诋毁。她不能原谅肖衍,但更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一个跟她骨肉相连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甚至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他存在的时候!这样的痛苦,任是她如何坚强也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