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妃叹了口气,道:“那护卫还一口咬定,说菖蒲也是受人所托,并不是她本人事主,至于是受何人所托,菖蒲却缄口不言。如今未便用刑,我原打算待过几日审问明白,再向你们说清楚。”
一时屋内静到了极处,乌金鼎里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各人面上神色迥异。
欧阳暖不愿去看肖重华此刻的容色,她转头,看着董妃深沉的看不见任何情绪的眼,笑得更加嫣然:“既然不是银子,那她究竟传递了什么出去?”
董妃一双凤目中此时终是绽出冷厉的光,刹那而过。淡淡道:“传递的东西……就在这里。”叫过贴身的丫头,叮嘱她去取来。
那是一只平金绣荷包,针线细密,绣样精致,肖重华不由拿起来,只瞧那荷包四角用淡缃色丝线绣出四合如意云纹,居中用金线绣五爪金龙,一双龙晴熠熠生辉,宛若鲜活。打开荷包,里面是一方包成如意同心结模样的帕子,最要紧的是,这个荷包的内里并不曾封里,竟然是一对鸳鸯的模样,这是正反面绣样不同的双面绣。
龙……这是送给皇帝的,可却明显不是送给大历朝的皇帝。而在大历朝的名门女子中,没有人比欧阳暖更擅长双面绣,这几乎成了她的个人标志。看到这个,欧阳暖如同被当头淋了一桶雪水,牙齿咬住唇,仍觉得头晕目眩。
这不是冲着菖蒲,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肖重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方帕子,董妃瞧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唇际笑意渐渐加深,眸中光色潋滟:“怎么了,你认识这东西吗?”
肖重华抬起眼睛看着董妃,那目光凛冽如雪山上的冰雪,董妃心里一寒,勉强笑道:“究竟怎么回事?”
肖重华良久不语,坐在一旁的欧阳暖也是面如止水,凝定的象一具石像。明明是三九严寒,站在一旁的红玉的汗却一点点渗了出来。她突然明白过来,菖蒲不过是一个幌子,那些人想要对付的是小姐……她突然后悔了,不该求着小姐管这件事,只是,背后的人,不管欧阳暖肯不肯来求情,都已经注定要将她拖下水了!
“这东西……”肖重华终于开口,声音倒是和缓如常:“先交给我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置,并且向父王解释明白。董妃娘娘精神不济,先歇着吧。”不等董妃开口,他已经将那帕子和香囊收了起来。
董妃想过他会发怒会压抑会恼怒甚至可能会当场失态,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时完全愣住了,片刻后才道:“这……不大好吧。”
肖重华冷冷一笑:“没什么不好的。”说着他站了起来,欧阳暖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被他极为大力的拉了起来,不得不跟着他快步向外走去。
“站住!”董妃面上依旧笑着,藏在宽大袖下的手却紧紧攥住,劲力渗透了肌肤一点点渗进骨子里,衣袖却不见丁点抖动。
然而肖重华却回过身来,淡淡道:“娘娘,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么?”
董妃愣了愣,自己刚才已经失态,不能亦不可以再动怒。
怒到了极处,记忆偏偏有如浸在水里的画似的,一点点晕开了……当初王妃身体很不好,燕王曾经想要让肖重华也跟在自己身边照料,可是肖重华却宁愿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也拒不肯离开王妃身旁,自己给他送水送吃食,他却冷冷地看着自己道,娘娘,不知您还有什么指教么?
这样的话,她这是第二次听到。董妃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就算证物可以毁掉,人证却还在这里,董妃将嘴角微微凉薄一扯,把所有的压抑不住地均化为了冷笑,咽在心底:“来人,去请王爷,世子和世子妃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