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重安只是个庶子,欧阳暖却是手握实权的肖重华放在心尖上的人,谁敢再多说什么呢?只能放行吧。
欧阳暖看着脸上露出难堪窘迫的肖重安,道:“走吧。”
肖重安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平心而论,这个男孩子并不像他母亲一样可怕,甚至比起肖重华,他和稳重的燕王更相似,性情也更温和,所以帮他一把,欧阳暖并不在意,她率先走了进去。
毕竟是牢狱,即使在盛夏高温,甫一踏入,仍能感到一阵阴凉之气扑面袭来。屋内家具简陋,角落四隅各点了盏铜灯,以此照亮室内不太明亮的狭小空间。
屋子里,只要走近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里面只有一张床,上面挂着半幅床单权作帐幔,谁会想到,曾经煊赫一时的董妃居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门一响,“谁?”帐内有个沙哑的声音警惕的叫了起来。
欧阳暖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幔帷帐。少顷,咳嗽声起,有个影子在帐内坐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暖回身看肖重安,示意他过去。肖重安蹙着眉,最终下定了决心,慢慢地走到床边。
这时候,幔帐内的人还在不停的咳嗽,肖重安伸出手,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有些颤抖地伸手将帐子撩起一角。
欧阳暖站在七八丈开外,看到那掀起的一角露出董氏看起来比三天前要枯槁憔悴十倍的脸来。肖重安震惊地望着她,瞪大了眼,手忽然一哆嗦,撒手向后弹跳了三四步:“你——”他显然没想到,一向风光的母亲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啊……”董妃惊呼一声,急急的挥开帐子,“重安!”
肖重安又往后缩了几步,董氏侧身趴在床沿上,尖叫:“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右手笔直的伸向他,脸上泪水纵横,“你过来,你快过来……”
一向高贵冷傲的董妃何曾有过这样激烈的情感表达,肖重安似乎被这种场面吓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面前这位涕泪俱下的妇人,惶恐的侧首求助似的看向欧阳暖。
欧阳暖向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过于忧虑。
董氏注意到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慢慢转过头来,欧阳暖与她目光相接。
董氏一瞬不瞬的盯住欧阳暖,表情由惊讶变成错愕,再转变为惊怒,眼中强烈的恨意似乎要在欧阳暖身上烧灼出一个洞来。
“欧阳暖!”她突然尖叫起来,状若疯癫,“你……你跑到这里来,安的什么心?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你把我害成这样,抢了我儿子的世子位,如今又想使什么阴毒无耻的手段谋害我?欧阳暖,你个下作的贱人,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满门全都不得……”
“你住口!”肖重安大声地道,几乎从未有过的失态,“不许你这样羞辱二嫂!”
董氏完完全全愣住了,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你……”她张大嘴,不敢置信的呢喃,“你不是重安……你疯了!你竟然这样和我说话!”说完,她却突然大叫:“我知道了,欧阳暖这个居心歹毒的贱妇,想用这种法子来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你带着我儿子来看我落魄的样子,你……你好毒的心思……”
“你……你快住口!”肖重安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却带了从未听过的冷意,“你才是真正的毒妇!”
“你说我毒妇?!当真疯了……我是你娘!”董氏倒吸一口冷气,脸上似哭还笑,她疯狂的拍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你看清楚,你刚才骂的是谁!我是你的亲娘啊,我为你做了多少事,难道为的就是让你这样帮着外人来羞辱我么?”她像是疯了一般,举止癫狂,只是嚎啕:“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这样对我?你竟然说我是毒妇,你可还有半点为人子女的孝心?”
肖重安狠狠咬唇,脸上神情闪烁,却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他望着董氏道:“娘,你何曾真的当自己是我娘!这么多年来,你眼睛里只有大哥,什么时候有过我!你从来只认那一个儿子,因为他是世子,将来会做燕王!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你只会觉得我没用,这么多年来,可曾夸过我一句,抱过我一次?!”
董氏震惊地望着他:“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娘!我被害成这个样子,你还站在他们那一边!”
肖重安痛心疾首:“我也想站在你那一边,可你呢,你有想过我的立场吗,你在做那些恶事的时候想过我会如何难过吗,你自己做了什么才会到这个下场你自己清楚,父王对你一向敬重,若非你真的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他是不会这样对你的……你有什么脸面自称是我的娘?”
这番绝情的狠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他快步走了出去,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董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无比的绝望。
欧阳暖突然微笑起来:“董妃娘娘,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董氏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欧阳暖笑道:“这一切都是你种下的因,自然要你承受这果!”
“欧阳暖,你不得好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一通急骤的剧咳后,董氏手捧胸口痛苦的蜷缩起身子。
欧阳暖看着她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凄惨模样,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对她的怨愤慢慢散了许多,眼前这个女人,一切的荣耀和地位已经成为泡影,她这样静静站着,冷眼望着她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哀号。
“娘娘的风寒看来不轻啊,也是,这环境的确不好,不过三司衙门更可怕,听说经常有人在这里染病最后一命呜呼的,董妃娘娘,你说是不是?”欧阳暖慢慢地道。
董氏抬起眼睛,目光幽暗,道:“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