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

作者:乡村原野

    青木七弯八拐地来到村子南面的李木匠家。

    这是一座石头砌的小院,院子一角还堆满了卷曲的刨木花碎屑,一条大黑狗耀武扬威地迎上来对着青木一阵狂叫,被刚出门的李木匠给喝住了。

    “青木啊,来取木桶吧?正好昨儿做好了,上了油晾着哩。”他一见青木就猜到了他来的目的。

    青木忙道:“真是难为李叔了。那这桶啥时候能用哩?”

    李木匠自豪地炫耀道:“拿回家就能用了。你放心好了,我用的可是好木头。”

    青木也笑了,菊花可是摧了他好几次哩。跟着李木匠进了他家专门的木工坊,一眼就在满屋的木器中找到了自家的木桶。

    李木匠胡子拉喳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问青木道:“你家做这么深的木桶洗澡,那得用多少水?这不是太费事了。”

    青木答道:“我妹妹身子不好,怕冷的很,多放些水泡澡,也省得冻病了。”

    李木匠“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那是要当心。反正咱庄稼人,勤快点,柴火又不缺;你家又打了井,水也是现成的。”

    青木道:“就是这个话。李叔,这是木桶钱。”

    李木匠忙接了过来,数了数,一共六百文,顿时笑得灿烂无比,对他说道:“来,我帮你扛起来。”

    青木在他的帮助下,扛着木桶挽着篮子走了。

    李木匠拿着六百文,笑呵呵地进了正屋。他婆娘王氏见了他的样子,问道:“钱把了?”

    李木匠笑着将钱递给她,道:“把了,没赊账。郑嫂子见天去卖猪下水,如今手头可不少钱。”

    王氏问道:“你收了他六百文,是不是多了点?”

    李木匠道:“不多。工钱还是一样。这木桶主要是木料贵——我可是把家里那截好木料给他用了。”

    王氏这才无话。

    青木扛着木桶,和张槐一起回到家,菊花正在门口跟赵大嘴说着话。也不知赵大嘴说了啥,菊花笑得“咯咯”脆响。

    张槐见了立时心里不舒服起来。

    青木也有些奇怪,招呼道:“大嘴,干啥哩?”

    赵大嘴黑脸忽然红了,有些忸怩地说道:“也没啥,就是来买些猪下水和猪头肉。嗳哟!这木桶咋这么大哩?”

    菊花一见木桶,忙丢下赵大嘴去瞧木桶,一边还不忘回头对他道:“明儿上午你来拿吧!”

    赵大嘴答应了一声,又对张槐笑笑,才转身走了。

    青木看着他的背影,问菊花道:“他买猪下水咋不马上拿回去,要明儿才来拿?”

    菊花趴在木桶边沿,低头向里瞧,一边用手摸着桶壁,一边回答道:“他家明儿要招待客人——有人来相看他哩。我跟他说明儿再来拿,烧得味儿刚好。哥,这桶是用啥木料做的,咋这么香哩?”

    青木回答道:“我也不认得。反正是好木料就是了。要不李叔咋收了那么些钱。往常像这样的桶,最多要两百文就够了。李叔说这是他爹留下来的一截木料,他也不认得。又不多,只够做一个木桶,问我要不要。我那会儿瞧了,觉得不错,闻着又香,就用这个做了。”

    菊花一听更高兴了——这木料居然还是人家木匠家传留下的,看这细密的纹理,再加上那自然的芳香,就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只怕李木匠亏了。要知道如果真是好木料,哪里是加四百文就能拿下的?

    嗳哟!放半桶水,撒上些菊花,泡进去多舒服啊!雾气蒙蒙中,那就是“丑女出浴”了。呵呵!跟杨贵妃似的,不过是“温泉水滑洗癞皮”罢了。

    她自娱自乐地在心中调侃,笑意盈盈地抬头,这才发现张槐,忙叫道:“槐子哥,你来了!”

    张槐很是气苦——自己都站了好半天了。她先是跟赵大嘴说话,完了又瞧木桶,居然当他是影子似的。可是瞧她那小模样,又生不起气来。

    青木忙拉着张槐去瞧泡在池子里的橡子果,因为捡的实在多,一直到现在也没处理完,一边跟他详细地介绍了如何处理这东西。

    张槐认真地听着,他沉思了一会道:“我琢磨这东西人也能吃,要是多漂几次的话。”

    青木诧异地看着他道:“你还真的说着了,菊花也这么说哩。她总说要做出来尝尝,只是老没工夫。”

    张槐听了大喜:“菊花真的这么说?她真的说人也能吃?”

    青木笑道:“可不是。她说猪吃了没事儿,人肯定也能吃的。”说到这里他就有些别扭,咋老跟猪挂上了?

    正说着,菊花站在厨房门口叫道:“哥,你们在干啥哩?快来帮我磨橡子果儿。”

    青木转头看向张槐,两人都笑了。

    于是,他们走进厨房,青木问道:“你泡了果子了?”

    菊花道:“嗳!泡了一桶哩。磨出来我做了你肯定爱吃。”她又对张槐笑笑,这可是现成的劳力。

    家里虽然穷,差不多的家伙用具倒是都齐全,这是最令菊花满意的。像这石磨,有了它可是能省下不少的事。

    石磨放在厨房的最里边,占了一小半的位置。石磨的下边放了一只大木盆,盆里垫了一大块白色的纱布,好接磨出来的面浆。

    杨氏坐在灶洞前烧火,一边对张槐道:“槐子来了!正好帮我家青木推磨——这磨子死沉。这一大桶橡子果,磨出来能吃得了么?不过,吃不了也没啥,猪也能吃。”

    张槐“嗳”了一声,答应了。往常他来青木家玩,常在这吃饭,顺便帮着做些杂事。现在见杨氏也没不待见他,还和以往一样,心里宽敞了不少。

    青木听了更别扭了。菊花嗔怪地说道:“娘,说啥哩?喂猪吃哪里要磨得这么细!哼,回头我做出来,你们尝了,看还说不说喂猪吃。”

    青木一见木盆都摆好了,便问道:“菊花,这磨子洗过了么?”

    菊花道:“洗过了。都弄好了,你们只管磨吧。”

    青木便取下挂在墙上的磨拐子,架上石磨,跟张槐一起一推一拽地推起磨来。那磨拐子咿呀地响着,合着石磨的呼噜声,像唱小曲似的。

    菊花则坐在石磨的侧面,用勺子不停地从水桶里舀起橡子果仁,连水一起送进石磨中间的入料口,随着上片石磨的转动,那奶黄色的面浆就从石磨的周围流下来,流入下边的木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