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谨看着李子轩脸色不好,不由得诧异,自己算不上是背后说李姜氏的坏话,他至于这样变颜变色的嘛!她吓得稍稍后退了一步,因为二郎李子轩满(身shēn)都是冷气,他可是有打女人的先例……
李子轩把怀中的乖官往姚谨(身shēn)边一放,说道:“嫂子,你帮我看着一下孩子。”
“哦。”姚谨楞呵呵的看着二郎奔着厨房去了,还有些不明所以,李子轩这是要干嘛?
乖官跟姚谨不熟,见父亲走了,他“哇”的一声就哭开了,边哭边迈开小短腿去撵二郎,他刚学会走路,脚步蹒跚,看那样子随时都会摔倒,看得姚谨的心都跟着忽悠忽悠的,她赶忙拉了巧儿的手,一起去追乖官。
乖官虽然走的不稳,倒也没有摔跤,三人还没走到厨房,就听见屋内传来二郎的吼声:“你自己说说,你都胡说八道了什么?”
李姜氏被丈夫质问,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她还以为刚才的事儿姚谨在二郎跟前告了状,因为婆婆和大伯子至始至终一直都在,二人都没说什么,李姜氏也自认为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便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了什么了?!我不过说大嫂(娇jiāo)气了些,谁没生过孩子啊,我怀孕的时候就没这样……大哥一直都在,他还没说什么呢,要心疼大嫂也轮不到你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屋里的几个人同时都觉得李姜氏这话,隐(射shè)李二郎跟姚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李姜氏的脸上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自从几个月前李姜氏把富贵翡翠蛋的秘方告诉了娘家,李子轩狠狠地打了她一顿之后,不知怎么,李子轩就觉得不时有想揍她的冲动,他时常想,难道打人也上瘾吗?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对李姜氏有怨怼,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和睦友(爱ài)的兄弟三个又怎么会弄得这么生分?大哥和三弟现在对他都不(爱ài)搭理,好好的一个家也因为她分了……
此刻李子轩的怨怒终于借着巧儿的话再次爆发,李姜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你打我……娘,你看他……”她本来想让婆婆给自己做主,但是一看婆婆的目光,她就楞住了。
李杨氏冷冷的看着二儿媳,她觉得李姜氏刚才那话有些诛心,暗讽二郎和姚谨关系不清楚,这不是诚心要搅合的家里不得安宁嘛!姚谨名声本来就不好,这话若是再有一丁点风声传出去,这个家还有好吗?二郎如何做人?大郎还怎么过(日rì)子?也难怪李杨氏这个做婆婆的生气,她琢磨着二儿媳以前看着还好,自从生了乖官,大概是自觉得生了男孩,对李家有功,行事就有些忘形,等到老大娶了媳妇之后,她又处处针锋相对,真是没度量、没涵养,到底是不曾读过书识过字的,不知道言多必失,说话总这般没有深浅、满嘴胡吣……
若是以往,李杨氏也会说一说二郎,乡下有句俗话“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这话李杨氏可不认可,铁拐李就没动过她半个指头,家里不是还过得好好的?可是今天她却是一言不发,她也觉得这二儿媳欠打……
李子轶更是气得不行,谨娘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老宅,怎么一回来就被弟妹说(娇jiāo)气,就算(娇jiāo)气又与你什么相干?这会儿又硬生生被扯出跟二弟有关系了,所以李子轶更是半句也不肯劝阻弟弟,这个女人活该挨打。
李姜氏全然不知道她刚才的一句话,已经把屋子里的两个外援都得罪了,她捂着脸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李子轩指着李姜氏的鼻子恨声说道:“打的就是你!刚才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还有!前些天你都对巧儿说了什么了?她一个孩子,你跟她说什么亲娘后娘的?人家母女关系你也挑拨,挑拨了又与你有什么好处?你(身shēn)为一个长辈,那话是你应该对孩子说的话吗?你这个长舌妇!”他说着,又狠狠地打了李姜氏一巴掌!李姜氏的另一边脸也顿时肿了起来。
李姜氏“噗通”一声坐到地上,拍腿嚎啕大哭,边说边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这分明是诬陷,平时还好好的,怎么你嫂子刚来一会儿功夫,就开始编排我,偏偏你就信她那狐媚子的话……”
“啪”的一声,李姜氏脸上又被打了一巴掌,李子轩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爱ài)嚼舌吗?这话根本就不是嫂子说的,是巧儿亲口说的!”
“是巧儿?”李姜氏捂着脸,也不哭了,其实她有些心虚,随即辩解道:“巧儿她一个孩子,说话怎么做得准?”
李子轩的嘴里挤出一句话“就是因为她是个孩子,才更不会撒谎!可见撒谎的人是你!”他说着,转头对李杨氏说道:“娘,这样的媳妇儿子不想要了,我要休妻!七去中她犯了多言和盗窃两条。”
七去是指休妻的七个条件,“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yín),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在这个时代,把丈夫家的财物私与娘家,就算窃盗,李子轩指的是上次李姜氏把秘方透漏给娘家的事儿。李姜氏无疑犯了七出的最后两条。
李姜氏一听有些傻眼,怎么因为一句话就要休她?难道二郎一直在琢磨着休她吗?怪不得这几个月他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一下,怪不得他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抓在手上,怪不得生意上的事儿他事无巨细都过问,他什么都准备好,只差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一想到这个,李姜氏顿时慌乱起来“二郎,别休我……看在乖官的面子上……”
李姜氏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出此言,李子轩说道:“娘,她这样的女人到处挑拨离间、惹是生非,乖官跟着这样的娘,早晚得学坏了,我更不想让这个女人扰得咱们全家不得安宁。”
李二郎说出这样的话,李杨氏倒也没有吃惊,自从几个月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二郎就一直心事重重,脸上见不到笑模样,和李姜氏的关系也一直不好,一个院子住着,李杨氏一直看在眼里,她心中对李姜氏的不满也越来越重,可是休妻……这也太……乡下人家,虽然有不少人家都是打打闹闹,但是都凑合着过(日rì)子,没有几个休妻的,娶一房媳妇不容易呀……
李姜氏原本还以为婆婆能为她说句话,哪知道婆婆居然迟疑,她越发觉得不妙,赶忙抱住李子轩的大腿恳求道:“二郎,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不敢了……”她此刻心中无比后悔,若说她处处跟姚谨作对,也不过是见不得她比自己强,心生嫉妒而已,怎料会闹到如此境地?
站在厨房外面的姚谨可真是有些吃惊,事(情qíng)的发展也太戏剧化、太出人意料了,就连李子轶也没想到二弟居然打这样的主意,李姜氏哀求了李子轩半天,李子轩也不肯理她。
姚谨虽然一直对李姜氏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想着毕竟这事儿是因为自己而起,二郎冲动之下做的决定,若是将来他后悔了,落埋怨岂不是自己?再说夫妻间的事儿,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有句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反正自己有了大房子,以后跟李姜氏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她也不愿意落井下石。不过婆婆都不肯开口,显然对李姜氏也很不满……
姚谨权衡利弊,这才缓缓的说道:“二郎,你还是仔细思量思量吧,今儿是中秋节,咱们先好好过节,有什么事儿过完节再说吧……”
姚谨这话本来没什么不妥,她觉得二郎若是冷静下来,说不定人家夫妻二人就重归于好了,至于婆婆,她是个明理的人,一切还是以二郎的决定为主……哪知道李姜氏并不领(情qíng),其实她是从李子轩(身shēn)上感觉到了事(情qíng)的无望,便把怒气全都撒在了姚谨(身shēn)上。
李姜氏破口大骂道:“住嘴!用不着你这个狐狸精假惺惺的装好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夫妻怎么会闹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弄什么富贵翡翠蛋,你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呜呜……”
姚谨真是无语了,她弄这个松花蛋的确是抱着试探一下家人的心理,是她自己(禁jìn)不住(诱yòu)惑好不好?!到头来居然说这种话!姚谨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跟她争辩,倒是三郎李子轲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听见李姜氏这话,怒道:“二嫂,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大嫂为了全家人着想有什么错?谁也没((逼bī)bī)着你偷东西……”
李姜氏知道自己惹了众怒,弄不好又要挨揍,便不再言语,她从地上爬起来,奔着姚谨就去了。
李子轶生怕姚谨吃了亏,赶紧把媳妇拉到他的(身shēn)后,却不曾想李姜氏并没有找姚谨麻烦,而是来到乖官(身shēn)边,抱起孩子就走……
李子轩箭步冲来,喊道:“你自己滚就行了,把孩子给我放下!”他上前就跟李姜氏抢孩子,乖官被父母亲的举动吓得大哭,夫妻俩一番争夺,到底还是李子轩把孩子抢了过来。
巧儿也被眼前这一出吓得嘤嘤而泣,姚谨赶忙低声安慰她了几句,李子轩却把抢过来的乖官递给李子轶,一直跟着李姜氏回屋了,三郎刚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到二嫂那张脸,也能猜出几分状况,他怕二哥冲动之下再出什么意外,也跟着去了。
姚谨和丈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杨氏接过孙子,把乖官哄得不哭了。不一会儿,李子轩回来了,说道:“我把休书给她了,她的嫁妆明天来拿……”
尽管李姜氏不怎么讨喜,不过家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大家的心(情qíng)都不好,胡乱的吃了一顿饭,姚谨把厨房收拾干净,本来她想开解开解婆婆,可是他们平时也不常回老宅,来了就出现这事儿,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姚谨就不知道怎么跟婆婆说了,倒是李杨氏看见姚谨(欲yù)言又止的,便安慰道:“谨娘,今天的事儿不怪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早点带着巧儿回家吧!我还要带着乖官,两个孩子我可照顾不过来……”
夫妻俩带着巧儿回家,一路上姚谨就发现李子轶的心(情qíng)不怎么好,他抱着巧儿不怎么说话,姚谨还以为丈夫听了李姜氏的胡吣,对自己起了疑心呢!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姚谨便问道:“大郎,你怎么了?可是怪我吗?”
李子轶强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没有做错事儿,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可是你不高兴了……”
“哦,那是因为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儿。”
“啊!什么事儿?”
“三郎听说,那杨家大郎杨槐回来了。”
姚谨听了一愣,遂笑道:“我就说这些天家里怎么这么清静,想来杨家不需要你了……”
李子轶“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姚谨稍微一琢磨,问道:“大郎,你难道对杨家不死心?想着回杨家继承那笔财产去?”
李子轶眉头微蹙道:“胡说!我若是那见钱眼开的人,还用等到现在?”
姚谨笑道:“既然不是,那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杨槐人还不错,他能活着回来我也很高兴……不过他们……他们这样对我,反正我心里不舒服……”
姚谨了然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大郎你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想让杨家老爷在你面前苦苦的哀求你,请你回杨家,然后你可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让他失望而归,让他一辈子都不开心……你打算这样惩罚他,是不是?”
李子轶的脸上肌(肉ròu)有些僵硬,好在天色暗了,妻子也看不出来,他诧异的看了看姚谨“媳妇,你能看透人的心思?”
姚谨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儿!以己心度人心嘛!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我也想这样惩罚他!”
“真的吗?谨娘……,你不觉得……不觉得我心地不够善良吗?”
姚谨“扑哧”一声笑“孔夫子还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哼,做人就应该活得酣畅淋漓,‘以直报怨’,别人对我不好,我就对其还以颜色,又有什么不对?”
李子轶听见姚谨这么说,心(情qíng)顿时开朗起来,他笑道:“真是遗憾啊,我没有了以直报怨的机会……”
姚谨心念一动,自己的丈夫总得来说还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小富即安,没有什么大志向,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自己也不奢望他做什么大官,但是至少得有自保能力,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吧?那么何不借机刺激刺激他?
姚谨遂笑道:“机会都是人创造的,你若是真想对杨家报以颜色,法子也不是没有。”
“哦?”李子轶一听大感兴趣,忙问道:“有什么办法,谨娘说来听听!”
姚谨笑道:“第一个办法就是,咱们努力经商,赚好多好多的钱,超过杨家,然后把他家的产业一点一点的吞并,到时候杨家在你面前还不是俯首称臣?”
李子轶摇摇头“谨娘,我家里虽然一直不是很富裕,但是我对于钱并没有什么大**,够用也就行了……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像我二弟姚世文那样,写词话本,这样又能赚钱又能扬名,一举两得,想来杨家也不敢轻视你。”
李子轶还是摇头“谨娘,你别难为我了,写词话本那是要讲究天分的,二郎那样的才(情qíng)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更何况我还算不上是读书人呢!听你的口气,难道还有第三个办法?”
姚谨笑道:“第三个办法就是你接着读书,考秀才,考举人……我听三郎说,你小时候读书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别听他吹嘘……”李子轶叹了口气“我当时辍学的时候,确实下定决心自己在家攻读的,还背了好多书,可是一本书背下来了,那些深奥的经义,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没有名师指点,天长(日rì)久的,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心思也就淡了。”
姚谨笑道:“如果你想学,现在也可以呀!有什么不会的题目,不是有世文吗?你若是去问他,他肯定很欢喜……我也不求你中什么举人、进士,只要考中一个秀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咱们,杨家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姚谨每每想到那个白家驹,心里就有些不安,不知道他想用什么(阴yīn)谋诡计,所以丈夫多一点自保能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靖难之役还有两年才能结束,也就是说,若是想参加科举,最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准备,既然丈夫有些小聪明,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现在家里物质条件也好了,有了那几间出租的房子,便是把田地都租出去,这些收入也够花了,既然如此,何不让丈夫试一试?
李子轶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此刻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飘香……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美,此时应该是人间万人仰头看,李子轶却无心欣赏,他心中思量着,谨娘这主意也不错,不过,一个秀才有何用?要中就中个举人、进士方好,让杨家后悔今(日rì)之举,再说,谨娘这样的女子,我只有那样的(身shēn)份,也才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