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血影堂长老,自然可以自由进出这血神海中,他思及那血魄魔尊应是在这血神海的深处,恐怕在外头呼唤不出,便走进其中,快步往前。
血雾重重,一层农过一层,血影堂长老惬意地吸食一口血气,便面带红光,精神百倍,他神识所及之处,也在搜寻血魄魔尊的踪迹。
越走越近,渐渐便到了近乎于核心之地。
若是不出意料,那前方,理应就是血魄魔尊闭关之处了。
只是这里仅仅见到漫天血光,却不曾看到禁制,莫非他已然破关而出?亦或是他……心里有许多念头,血影堂长老却不敢太过揣测,而是更走近几步了。
核心之地,血雾缠绕,几乎形成了一个血茧。
血影堂长老松了口气,此处果然有人。
而待他定睛看去,方发觉在那血茧包围之地,居然有一个极大的钵盂。它看起来当是一件法宝,内中所散发出来的,亦是一种说不出的邪恶之意。
血影堂长老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妒忌。
血魄魔尊资质极高,哪怕只是疗伤,竟也有如此阵仗。那种邪恶意念于邪魔道之人而言乃是大补,也不知他是自何处得来,便这般大喇喇地耗费起来。
——这分明可以炼制魔道至宝,修炼无上魔功,血魄他着实是、着实是暴殄天物!
不过,此时倒不是妒忌之时。
血影堂长老当即开口道:“血魄,如今血神宗有翻覆之祸,仙道众人集结大军已杀至门前,宗主有令,让我将你带去,与我宗共同进退。”
那钵盂里,气浪翻滚,却并无人出言。
血影堂长老皱了皱眉:“若是你伤势尚未康复,宗主允你用百十血奴之血肉,你莫要再来拖延了!”
仍旧一片寂静。
这血影堂长老,便是恼怒起来。
他已然好言好语,更丝毫不曾有半点强硬之处,怎么那血魄就敢将他视若无物?若说境界,他比血魄更高,虽说《血神宝典》略逊半筹,却也早已是积年老魔,根基深厚。纵使斗将起来,那血魄要想胜他,也还早了一些。他未免也太过张狂,真叫人心里不快至极!
血影堂长老生了怒意,就不再客气:“血魄魔尊,莫非你要违抗宗主法旨不成!”
话音落后,那偌大的钵盂里,就翻腾起汩汩的气泡来!
更为浓郁的邪恶意念,开始往四面八方扩散,而气泡翻得狠了,便有不少液体,自钵盂中溢了出来,流淌到地面上去。
不多时,已是要把血影堂长老的脚底打湿了。
——要出来了?
血影堂长老心里一动。
那血魄果真是修炼了什么秘法罢?否则仅仅是破关而出,倒不必有如此声势。只是不知经由他的催促,血魄是否已然功成。
倘使功成,这魔功必然很是厉害,而若是失败……也是无妨。
左右血魄同他们争□□柄,他要是因此留下什么隐患,也是他的好处。
这般心里转动了很多念头,那钵盂里的水,几乎是沸腾一般地翻滚。
突然间,钵盂很快缩小,短短几个呼吸工夫就已只剩下数丈长、一丈宽,又五尺高了。看起来,就如同一座棺樽,矗立在那处。
血魄魔尊依旧不见人影。
血影堂长老迟疑向前几步,有心要往其中看去……
“刷!”
水浪猛然掀起,就有一个颇大的人影,从其中缓慢地爬了起来。
血影堂长老眼瞳蓦然收缩。
这是——
棺樽里坐起身的,乃是一尊近乎三丈高的奇特怪物,它形态瘦长,通体褐红,毫无毛发,秃头之上贴了个镰刀形态的肉瘤,随它动作之时突突颤动。它仅有一只独眼,四肢有肉刺,四指四趾,身后更有一条长尾,左右摇甩……
丑陋,极其地丑陋。
只见那怪物缓缓转头,独眼中带着狠戾的光,直直地落在了血影堂长老的脸上。
血影堂长老只觉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心头连跳。
这、这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血影堂长老化作了一道血影,直冲过去,他手里两把血刃,正可划破虚空一般!
但这长老的确去得快,那怪物亦不曾如何躲闪,可血刃划在怪物身上,居然只浅浅地刺破了皮,那血刃将万物化为血水之力,那强烈的毒性,竟都没有半分作用!
这怪物眼里的狠戾更甚,它右爪猛然一探——
虚影重重下,仿佛掀起虚空震荡,那股气劲之强,已然无限接近于大乘期修士了!
血影堂长老险些被这虚影捉住,但他原本也是大乘期的境界,只是怪物动作太快,才叫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既然身为血影堂堂主,本身遁速亦是超乎寻常,待怪物出手后,他窥得对方并不比自己快上一分,反而不再惧怕。
他当即,就与怪物周旋起来。
这血影堂长老冷静下来,血刃一扬,神通催发,竟然化出了千万个一模一样的血刃,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就此往那怪物身上打去。
怪物一跃而出,口中忽而发出一声尖啸,凄厉刺耳,这一瞬居然使得那众多血刃一个凝滞,随后纷纷掉落下来。
血影堂长老心里一个猛跳,他两掌一挫,迸发出一种溶血神通,凡是沾染到这红光者,也尽皆都要被腐蚀干净。
孰料这红光确是把那怪物笼罩,却也只是发出几记“嗞嗞”响声,待光芒散去后,那怪物便近在眼前!它全然不曾被这溶血神通影响!
情势危急,血影堂长老使出许多手段,大多都能击打到怪物身上,可再如何凌厉的手段,平日里分明可以在其他人身上发挥极大用处的,在怪物身上,仍是半点不曾奏效。
渐渐地,他心里惶急起来。
而怪物的身法,反倒是更快了。
——是了,它似乎先前并不适应,这时候仅仅是在热身罢了。待它热身完了,各种举动,俱是更为敏捷。
血影堂长老逐渐发觉,这怪物不仅有本身的奇异本领,动作之间,也仿佛带上许多血神宗里神通的意味,莫非……
不错,这里本是血魄魔尊闭关之处,这怪物说不得便是那血魄魔尊所化?只是这模样究竟是转化成功的魔体,还是失败?如今他是否还有神智?
众多念头一闪而过,血影堂长老被逼迫得手忙脚乱,直以为自己便要丧命。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开口疾呼:“血魄,你还不速速醒来!”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待他话音落下后,那与他追逐的怪物面上,露出了一个狞笑。
随即就有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是啊,我醒了。”
下一刻,怪物逼近眼前。
血影堂长老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之后就是强大力量流失之感,脑中晕眩,浑身抽搐不已——他的元婴,竟这般被人掏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知晓?这怪物分明是血魄不错,可血魄却确确实实,是想要他的性命!
只是……为何?
但不论为何,他终究是眼前一黑,就此殒命了。
怪物伸出爪子,从血影堂长老头颅里,掏出了一团红光。
此为血影堂长老元神,被他一口吞了下去,而那面露惊恐之色的元婴,同样被他大口大口地嚼吃。
他从未有过这般好的感觉,他的境界理应还未及大乘期,但大乘期的血影,在他手中却犹如猫戏老鼠一般,被他生生玩弄致死!
这便是,魔池炼体赋予他的强悍力量!
血魄魔尊——安天艾并未就此离开,他看了一眼血影堂长老的尸身后,将那钵盂收起。然后他的爪子连动,熟练地绘制出无数符文,将他带向一处暗黑的所在。
在那里,他再度听得魔主的声音:“血魄寄子,你已洗去凡身,当为我族效力了!”
安天艾深深垂首:“请魔主吩咐!”
那声音威严无比,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异:“以你寄子之血,可打通一方界膜,空出我族一人通行之路,你且放出血来。”
安天艾不敢违逆,爪子一动,就将手腕割开,鲜血汩汩而出,落在地上,便自发形成一种诡异图案,奇特无比。
不多会,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而那图案之中,就出现了一尊高大影像。
近三丈高,通体黄褐之色,形貌同如今的安天艾相类。那细微不同,只在于色泽,在于无尾。
魔主又道:“此为我族低级后裔,虽本领不济,却可化为吞噬之人面貌,如今归你麾下,任你驱使。”
安天艾一惊,旋即回道:“小奴该如何作为?”
魔主道:“奇矿所在之地,异铁内蕴我族种子,若得你血液相激,便可破体而出,吞吃血肉,化身寄子,亦是由你管辖。你当统领诸多寄子,往秘境之内,血祭奇矿,贯通一点,彻底打破界膜!”
安天艾终是明白魔主之意,当下一咬牙,恭敬说道:“小奴遵命!”
紧接着,这安天艾将那出现的黄褐异族引领,一齐走出这一片黑暗之地。
在上方,那血影堂长老的尸身,依旧很是新鲜。
他心里一动,对黄褐异族说道:“你若吞吃了此人血肉,可否变化?”
黄褐异族点了点头,下一瞬,它便骤然暴起,用爪子捧起血影堂长老尸身,大口吞吃起来!
咀嚼之声十分清晰,直叫人毛骨悚然,可如今的安天艾却是冷静至极。甚至……他亦有吞噬之欲。只是他厌恶如此肮脏情景,不欲被这等饕餮*所控,故而压制下去罢了。
待那具尸身被吃个干净,黄褐异族身形骤然缩小,短短几个呼吸间工夫,就已然变作了那血影堂长老的模样。
从气息到境界,看起来竟无半点不同。
然而安天艾亦知道,这异族不过是空架子而已,它即便化作了血影堂长老,但本身实力,依旧只在金丹左右,不足元婴之境。
但也是因为它吞吃了血影堂长老的肉身,若是真正所需时,它亦可以在一瞬之间,爆发大乘威力!只是那时,它就再也不能化作这副样貌了。
待那黄褐异族变化完成,安天艾的周身,也瞬时发生变化,不多会,奇异形貌尽皆消退,留下来的,仍是全然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血魄魔尊。
之后,两魔神情自若,就好似当真要去应宗主召唤一样,往血神海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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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里,诸多仙道宗门势力里,大能们纷纷出手,其神通所指之处,便是血神宗内,那些境界高深的邪魔老怪。
血神魔尊喝令众血堂长老祭起护宗大阵,血光萦绕中,那些神通也只是打在血光之内,还未触及他们身上,力量已被削减七成。
但护宗大阵尽管厉害,可那仙道大能们人数众多,出手更不留情。就有数人将威力极大的神通打在同一处血光之上,就让那里泛起重重涟漪,防护之力不断削弱。
而更多大能见此举有利,也是纷纷同样施为,各使全力,一心只为将那壁障打破,彻底杀入血神宗里!
事实也如仙修们所料,护宗大阵确是厉害,却也抵挡不住这等连番轰炸,在无数爆裂声中,其血光渐渐淡薄。
血神魔尊神色难看,他一招手,让人将更多大能出手,维持法阵,为那些已然前往秘境突破的弟子们争取时间。
血神宗要是再筹谋无数年后,待元婴弟子已然达至众多仙道总和,还有更多弟子借助奇矿能突破到更高境界,使得顶尖高手数目大增,再将邪魔道一统,齐齐对抗仙道,必然会与如今景况不同。
可惜现下筹备远远不足,顶尖高手只是多了些许,却绝不能达至左右大局的境界,元婴弟子亦是不够,其他邪魔宗派也依旧不曾聚集起来,更有鬼灵门等宗派久久拖延,不愿来作援助。
诸多缘由下来,战局越是往后,便也越是显得他们只是负隅顽抗罢了。虽说血神宗众人一直试图抵挡,但事实也只是抱有些许希望,盼其他魔门见仙道齐聚不易,来与其做过一场,也让血神宗借此存活下来。
最不济,也要多杀几个仙道优秀弟子,倘使当真宗门不存,就要竭尽全力,去拼个鱼死网破!
血神魔尊纵身而起,借助那护宗大阵一角,凭空将神通打了出去,还有更多血堂长老,在大阵布下后,也凭借这阵势,依存其间,大使神通,一面躲藏,一面与那数位仙道大能对抗。
也是有护宗大阵相助,短时间里,居然可以僵持。
很快,那无数挟天雷地火般的可怕神通轰鸣起来,使得高空之上,强横气流纵横各方,那恐怖的冲击力不慎流溢下来,就叫下方半空里的修士们,都要被那余威所伤,恨不得躲闪开去。
上下各方,厮杀皆是如火如荼。
高空里,即便有护宗大阵守护邪魔一派,仍旧有些邪魔老怪被仙修生生以神通抓出阵势,再狠狠拍死。
半空中,剑修气势霸道,法修招数细密,血神弟子再如何阴狠毒辣,也渐渐被这“人磨大阵”将性命磨去,难以为继。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如今的血神弟子陨落后,他们本来释放而出的血鬼,却更强悍了——就好似,他们身上附着了血神弟子的神魂一般,竟然更为灵动,也更有智慧起来。
徐子青指尖一点,数根细藤织成巨网,把所有出自于一位血神弟子的血鬼网捞过来,停留在自己面前。
他细细观之,就见诸多血鬼在藤网里冲撞不休,每一尊的面容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狰狞之意!
就仿佛……是一个人?
一瞬间,徐子青便已了悟。
那血神宗护宗大阵,可使门中陨落弟子寄身于他们各自修炼血鬼之中,血鬼越多,分|身越多,而只消有一头血鬼最终逃脱灭杀,这血鬼便可裹带弟子神魂,最终寻得一具身躯,夺舍重生。
——不仅仅可作为援助、防护之力,更是给门中弟子一线生机,这才是真正的防护大阵!
只是……
尽管神魂分散的确易于逃生,也只是“易于”罢了。
若是如徐子青这等修炼到元婴以上境界的强悍人物,神识若是放到最开阔处,方圆十万里内,都可以窥得踪迹。
这血鬼们又如何能够逃脱?
不过是寄望于强者无心留意,使其得以苟且偷生。
想明之后,徐子青不再多看,他手掌轻轻抓握,那藤网登时收缩,内中血鬼便尽数被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此后,他神识放开,寻找那元婴期以上的血神强者,要继续将其诛杀!
另一头,血神宗的血杀堂长老,正引领足足一百余位金丹后期的血神弟子,前去密室之中,要去寻得所用奇矿。
一路上他们行色匆匆,每人面上都有凝重之色——此时宗门生死关头,他们的性命,又何尝不是生死关头?
只有一举突破,方可获得存活机会,否则,亦只有陨落一途了。
然而正因他们心急如焚,却不曾见到有两道虚影,不远不近紧随而去。
血杀堂长老带着众多弟子很快来到密室之内,果真就见到了那数位司掌入秘境“钥匙”的血神长老。
面对这些长老,血杀堂长老也不敢有所不敬,正是恭声将血神魔尊之言说与他们知道,请求众多弟子再入秘境。
这些血神长老闻言,虽是怪笑“桀桀”,却也应允。
正这时,密室之外,又有人来。
众人回头一看,居然是血魄魔尊与血影堂长老二人。
血杀堂长老神情阴冷:“血影,你奉宗主之命将血魄唤出带去,怎么到此处来了?”
血魄魔尊并不说话,“血影堂长老”倒是不曾同他对立,而是笑道:“血魄此次不仅痊愈,尚且有所进境,我二人出来之时,正见到尔等一行,便跟了上来。如今我宗值风雨飘摇之际,这些弟子乃是根基所在,不容有失,左右那外头一时之间亦不欠缺我二人,倒不如先为这些弟子护法,也以防那些仙修有何阴谋诡计,趁机来寻晦气。”
他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血杀堂长老面色稍霁,说道:“既如此,你二人就在门前护法罢。”
血魄魔尊与“血影堂长老”动作利落,一左一右,就守在那门口去了。
血杀堂长老也后退一步,将密室中央让出,任几位血神长老施法。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回一般,血神长老们祭出一件血色法宝,凑在当中,施展咒诀,释放出一道血色拱门来。
那些血神弟子也早已知晓如何行事,当下里顺次进入,丝毫不曾停顿。
血魄魔尊的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血影堂长老”的面上,也有一丝微妙笑意。
渐渐地,所有血神弟子,都进入了拱门。
众多血神长老神色一松,他们的手掌里,血光慢慢消退,显然是正在收回真元,而那血色的拱门,也在慢慢缩小……
血杀堂的长老,此时也有一分松懈。
突然间,在这一分松懈里,一道极轻微的杀意直逼而来!
不好!
血杀堂长老立刻反应,但他半点不曾想到有人会以如此近的距离对他偷袭,当下丹田被人挖开,元婴也已被人掏出吞吃了!
同一时刻,一条身影暴起,在一瞬之内,连番将两位血神长老杀死!
一样是偷袭,一样是因为那一分松懈,更因为他们在收回法宝时,那因为真元运转而造成的一点迟滞——
就根本无法及时出手。
这是安天艾疯狂袭杀所致……而在灭杀了血杀堂长老的刹那,那披着“血影堂长老”皮囊的怪物,在这一刻爆发出仅能有一次的大乘实力,也同样杀死了两位长老。紧接着,安天艾出手不断!
有心算无心,这两个魔头,就此把血神宗长老除尽,叫他们陨落得好生窝囊。
而那拱门,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光晕,是因着里面还未及收回的最后一点真元。
安天艾将那已然恢复庞大体型的怪物用袍袖一卷,就钻入那拱门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