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

作者:安宁

吹不散眉弯无弹窗 白世非将于三月再娶的消息在被勾栏里的话人编成百转千回的传奇段子后终于广为人知,三位名门贵胄之女将共侍一夫,逐渐成为开封府百姓万口争传的佳话。

晏迎眉在自己家里待得乐不思蜀,尚坠仿佛也已接受了两人分开的事实,形容情绪皆似已恢复如常,主仆二人都刻意避话题,闲来赏赏花,绣绣帕子,翻翻书籍,倒也清净得宜。

直到一日,晏夫人把两人唤进房中。

“坠儿,我问你个事。”

“是。”

晏夫人仔细端详,“你是不是认识张士逊大人家的二少爷?”

尚坠见她脸容上似有三分笑意,黑瞳微微敛了敛,谨慎低应道,“曾在街上遇过几回,只是也并不相熟。”

“今儿早上退朝时老爷遇着张大人,两人闲聊起来,张大人说他那顽劣小儿整日价只会淘气,如今也到年纪,该讨门亲事安定下来了。”

晏迎眉忍不住笑,“难道他想跟咱们家尚坠提亲不成?”

“可不正有此意。”

尚坠大急,上前便要跪倒,“夫人,尚坠万万高攀不起那等人家。”

晏迎眉一把拽住她,“房里又没外人,你便站着好好说话。”

晏夫人皱眉,“你怎么就高攀不起了,说起来这事只怕……也还不止是张大人的意思。”

尚坠的脸即时白了白。

晏迎眉看她样子,怕再说下去不好收拾,慌忙抢着道,“娘,这事且不忙,张大人那你让爹先推了罢,尚坠的亲事慢慢再作打算。”

晏夫人盯着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了?”

“女儿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老人家的法眼?”晏迎眉陪笑道,眼角微瞥向尚坠,和晏夫人打了个眼色,“只是攸关这丫头的终身,也不能急在一时不是?”

晏夫人看了看尚坠,她虽然站在一侧沉默不语,然而神色间掩不住的三分冷漠已能说明一切,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

“行了,回头我会好好说她。”晏迎眉把话茬拦了下来。

“你说她?我还没好好说你呢。”晏夫人把茅头转向自己的儿,严肃道,“世非方传出要再娶,你便拣包袱跑了回来,外头那些闲话不知已得多离谱,你再这般不着不紧下去那妒妇之名便要背实了。”

“那就背呗。”晏迎眉不以为意。

晏夫人端起容色,厉声斥道,“你便不在乎,却不想你爹还有张老脸得在朝廷上搁着呢。”

看母亲当真动了气,晏迎眉也不敢再耍嘴皮子,好声安抚道,“你老人家也别恼坏了身子,明儿我便收拾收拾回去还不成么?”

尚坠在一旁看着母俩人你一句来我一句,一个虽骂犹宠,一个恃爱生娇,不由得想到自己,这许多年来始终寄人篱下,梳着两环乌云鬓的脑袋轻轻垂了下去。

便在此时,忽然有丫头来报,说大门外有位姓刘的嫂儿找尚坠。

尚坠一愣,她几时认识什么姓刘的嫂儿?却还是匆匆告退,随那丫头一同出来,没走几步,让那丫头先去,自己孤身站在廊柱子的阴影下,慢慢红了眼眶,虽下之大,却哪里有的家?茫茫将来,未知归宿何处。

刻漏随更箭,不知不觉荏苒日落,郁纡暮昏。

白世非独自在膳厅里用晚膳,举箸调羹之间,有些百无聊赖。

才吃得四五分饱,便已没了食兴,放下牙箸,接过小厮递来的温热白巾,抹了嘴拭净了手,方待起身,却见商雪娥走了进来。

他淡淡笑了笑,“雪姨用过膳没?”

商雪娥连忙请安,回道,“还不曾,这不,有事找公子商量来着。”话间神色有些忐忑。

从白世非出门回来之后,对于尚坠已许给丁善名一事便不曾提过只字,仿佛他并不知道似的,又仿佛他知道了,却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他平日里对她的态度也与往常无异,惟是如此反而让商雪娥心里始终不太踏实。

“嗯?什么事?”白世非笑了笑。

“是――是样的。”面对着他仿佛微感兴趣的浅笑,商雪娥不知为何便觉得心里一突,有些诚惶诚恐,“老身的妹夫前不久得病,请郎中看了几回也不见好转,左邻右舍都说不如就让老身甥儿把婚事提前办了给冲冲喜,看能不能使他爹转危为安,后来翻黄历月里却没几个吉日,也不好和公子撞不是?幸而便在公子成亲之日的隔也还宜嫁娶,所以老身特地前来与公子先告个假,届时想去那边帮衬下。”

“这事和小坠谈过了么?”白世非漫不经心地问。

商雪娥忙道,“今儿午后媒婆子已上夫人娘家询过她的意思。”

微星乍闪的眸光向商雪娥瞥来,“她怎么说?”

“坠姑娘允了。”

虽然这答案已在意料之中,白世非唇边的笑意也还是一滞,从位子里站起,斯条慢理地整了整衣裳,向门口走去,经过商雪娥身边时拍拍的肩头,脸上挂着一抹不深不浅有些寒凉的笑。

“她便允了,我却没允,让邵印给妹夫找个好的大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