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无弹窗 饮绿居里,任飘然为张绿漾把完脉后,对白世非道:“一个多月了,按日子算应该是端午前后怀上的。”
白世非没说什么,只是盯着角案妆台上的玉笛,终于明白为何那丫头这阵子再也没去过花园,也难怪她会积郁到当众飙,这几个月里他忙着布置朝廷中事,确实有点疏忽她了。
“世非哥哥……”看他去拿起笛子,张绿漾微为心虚。
白世非笑了笑:“你好好休息。”便送任飘然出去。
两人沿着院径而行,儒雅的任飘然斯文笑道:“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竟已逼得太后让晏书返京再度参与朝事。”
白世非唉声一叹:“不快不行。”那头小雌虎已经快没耐性了,“我计划在半个月内令晏书从枢密副使提为枢密使,执掌专管武事的枢密院。”
任飘然讶异了一下,继而赞赏道:“太宗当初设置枢密院本意是为了文武分权,倘若晏书掌管枢密院,则在权位上不但与太后倚恃的丞相吕夷简平分秋色,而且朝中权力更迭定然引一连串官员变动,也必不可免会侵夺到专管军事的兵部尚书夏竦手中的权力,你这招还真是一箭双雕。”
“除了枢密院,殿前司也是我要拿下的地盘,岁平日久,京中禁军失于训练,每指挥营统兵四五百人,而艺精者却不过百人,其余皆疲弱不可用,锋睿留在汴梁这半年,便是为我训练一批强武之士。”
“可是殿前司一向由太后的人全力执管,而今主位者周晋更是她最信任的得力帮手,你想神不知鬼不不觉地渗进去并不容易。”
白世非轻笑道:“难度是很大,所以这半年来我真正动的只是宿卫军。”
任飘然面色一惊:“皇上身边最亲近的扈从军?”
白世非颔:“如果皇上的安全没有保障,我又怎么放开手脚对付那老太婆,至于殿前司嘛,唯一的关键只在周晋而已。”
他笑着住了口,前方起来一名小婢,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放有一碗汤药,行至两人跟前时屈身请礼。
碗中热气萦绕,药香飘散,任飘然不禁多看了一眼。
白世非随意挥了挥手,那小婢便端着药往两人身后走去。
“你今儿有没有带消淤的药膏?”白世非对任飘然道,可怜他的小腿那日被踢得青紫了大块,下一瞬他忽然回头,“站住。”
正要拐入疏月庭石径的小婢慌忙停下脚步。
“谁的药?”怎么还在往疏月庭送药,她还没好吗?
“是大夫人吩咐煎的。”
白世非想了想:“去吧。”
那小婢自行而去。
任飘然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容十分暧昧:“桑寄生,菟丝子,黄芪,川续断,地榆和石菖蒲。”
“无端端念什么药名。”白世非不解看他。
任飘然笑吟吟道:“没想到除了谋划朝廷中事,你便在生育子嗣上也是一箭双雕。”
听出一丝端倪的白世非慢下脚步,“你说什么?”
“那碗是安胎药。”
白世非大愕,一个念头就想不可能是尚坠,否则她为何没有告诉他――那么真是晏迎眉?然这府中事不会有几件能逃过他的眼,他可以肯定庄锋睿在府里一直恪守礼节,从未逾矩,只除非――他们是在端午上山那时珠胎暗结――然而心里始终隐隐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你寻思什么呢?”任飘然问。
白世非掉头往回走:“你随我来。”
很快便到疏月庭,以手势示意庭院里的婢女全部噤声不得通报,在檐廊下悄声问明后,白世非带着任飘然直奔晏迎眉寝房。
两人的突然出现,让房中把挨坐在一起的晏迎眉与尚坠怔住,尚坠迅别开头,不肯去看白世非笑嘿嘿的脸。
白世非也不介意,看了眼桌上空碗,这主仆俩把挨得近,那碗又摆在两人之间,也看不出是谁的:“我才刚见下人送药过来,你们谁不舒服吗?”
晏迎眉笑着回道:“是我呢,这几日觉得心口有点儿闷。”
白世非闻言十分关怀:“正好飘然也在,不如让他给你把把脉?”
“那就有劳任医官了。”晏迎眉说罢,大方地把手抬到桌上。
任飘然搭上她的脉搏,凝神片刻,回望向白世非:“与那位一样,也是一个多月的身孕。”转头又对晏迎眉叮嘱道,“那药适合冲任不固之用,但你是下元虚寒,的以别再吃了,我给你另开一张方子。”
没想到还真是晏迎眉,白世非颇为失望,抬睫看向尚坠,从他进房之后她便侧脸半背对着他,始终没再看他二眼。
他走过去,弯腰对上她的黑瞳,从背后拿出笛子放入她的手中,柔声哄道:“为气了好吗?”
她不语,只瞪着他,每回都是如此,这样很有意思吗?
白世非眸光魅闪,豪不避嫌,低啄了一下她的唇瓣,然后心情愉悦地看着她微红微恼的脸,嘿嘿笑着讨好:“要不我先把三夫人休了?岂有此理,竟敢抢我家小坠的笛子,我一定要把她休了!”
尚坠一咧嘴:“是吗?你可别让我白高兴。”讥讽罢已将假笑收起。
把她当三岁小孩吗?他早不休晚不休,在人家刚有一个月身孕的时候才说休,别说张绿漾自己会怎么样,便她的父亲张士逊就饶不了他。
隐藏在清冷眸光后她刻意掩蔽的那抹怕接近他的绝望之意,使得怜惜的滋味在白世非心底蔓延,不是不知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事实上他比她更心焦,更想早些把事情解决掉,只是他必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只要犯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丝错误,都极可能会导致最后满盘皆输。
他可以输掉白府,但,他输不起她。
如果他不能在这场云谲波诡的凶险较量中以绝对压倒之姿胜出,则往后他与她的性命都会被人捏在手中,生死不由自己。
温热掌心抚过她的脸,他如同承诺一样轻轻说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叫你白高兴。”
任飘然给晏迎眉开好方子,便与白世非一同告辞。
走到门口时白世非忽然回,不经意道:“先前那服安胎药是谁开的?”
不防他突出此言,晏迎眉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世非也不追问,含笑看了眼脊梁明显一僵的尚坠,转身翩然离去。